阿郁,我知道错了/薄情总裁的替身新郎(63)
焦虑和失眠的症状没有减轻,反而因为心底那无法填补的空洞而加剧。医生开的药,他吃得越来越频繁,但那药效带来的昏沉和平静,虚假得让人更加厌恶。
江澄不敢再轻易提起贺凛,只是来得更勤快了,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拉他出去散步,试图用妹妹的活泼驱散他周身的死寂。江郁配合着,脸上甚至能挤出一点浅淡的笑意,但那双曾经清亮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永远也擦不掉的灰。
初冬的第一场寒流过后,天气放晴,阳光有了几分稀薄的暖意。这天下午,江郁被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约见,讨论一个关于传统水墨与现代装置结合的公益项目。地点定在城郊一处僻静的四合院茶舍。
老先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言语间对他近期的状态颇为担忧,却并未点破,只是借着讨论艺术,说了许多关于“放下”与“拿起”、“破”与“立”的道理。江郁安静地听着,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心下惘然。
放下什么?又拿起什么?他连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已模糊。
谈话结束,已是傍晚。谢绝了老先生派车相送的好意,江郁独自一人沿着茶舍外安静的林荫道慢慢走着。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四周只有风吹过枯枝的簌簌声。
他需要这段独处的路程,来消化老先生的话,来面对自己内心那片荒芜的战场。
走到路口,准备叫车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街角一家新开业不久的画材店。橱窗里陈列着一些进口的高级颜料和画纸,在夕阳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他鬼使神差地穿过了马路。
推开画材店的玻璃门,铃铛轻响。店内宽敞明亮,弥漫着松节油、亚麻布和崭新纸张特有的气息。这个时间点,客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美院学生在挑选画笔。
江郁沿着货架慢慢走着,指尖拂过不同质感的画布,目光掠过琳琅满目的色块。这种熟悉的气息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就在他停在一排进口水彩颜料前,拿起一盒镉红色仔细查看时,身后传来一个略显熟悉、带着惊喜的女声:
江郁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驼色大衣、围着羊绒围巾的年轻女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是苏蔓,他大学时的同系学妹,也是当年学校里颇有才气的女画家之一,毕业后去了法国深造,后来听说嫁了人,便渐渐淡出了圈子。
“苏蔓?”江郁有些意外,脸上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苏蔓走上前,笑容爽朗,带着法式特有的慵懒风情,“我刚回国没多久,还想说哪天去你画廊拜访呢,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
她打量着江郁,眼神敏锐:“你看起来……好像清减了些。不过气质更沉了,是大艺术家的范儿了。”
江郁笑了笑,没接话,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国的?这次待多久?”
“回来两个月了。处理点家里的事情,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苏蔓的语气轻松,但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还是国内亲切,巴黎待久了,总觉得像个浮萍。”
两人寒暄了几句,聊了聊近况,不可避免地提到了些共同认识的旧友。苏蔓似乎对江郁的情况有所耳闻,言语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却并不深入,保持着一种令人舒适的边界感。
“你呢?”苏蔓忽然话锋一转,带着点俏皮的笑意,半开玩笑地问,“还是一个人?当年学校里那么多对你示好的,你可真是郎心似铁啊。”
江郁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那盒水彩颜料。橱窗外的夕阳正好落在苏蔓带着笑意的脸上,明媚而生动。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阳光很好的画室里,也曾有人用这样带着点嗔怪的语气说他“眼光太高”。那时,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身影,高大,沉默,目光总是带着不容错辨的专注,落在他身上。
心脏猛地一缩,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瞬间翻涌的情绪,再抬起时,已恢复了平静。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将手中的颜料盒放回货架,“一个人,习惯了。”
苏蔓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他瞬间的情绪波动,但她很聪明地没有追问,只是自然地转换了话题:“对了,你最近有看威尼斯双年展的后续报道吗?那个日本艺术家的装置,争议很大啊……”
江郁顺着她的话聊了下去,心思却已飘远。
他真的习惯了吗?
为什么听到“一个人”这三个字时,心口会像被针扎一样疼?
为什么看到别人成双成对时,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