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哥！"付琴的声音裹挟着一身寒气闯进来，她显然没注意到室内凝滞的气氛，径直扑到书桌前，将一卷画轴摊开，"你看我新得了幅沈周的山水，是不是..."话音在触及顾言清骤然沉下的目光时戛然而止。

顾言清放在膝头的手悄然攥紧，指节泛白。他刚刚凝聚起的勇气像被戳破的纸灯笼，暖光瞬间散尽，只余一地狼狈的烛泪。那人原本微扬的唇角已恢复平直，目光掠过左诗雅手中的画轴，最终落在窗外被雨水打湿的芭蕉叶上，声音听不出情绪："夜深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付琴这才如梦初醒般察觉到了异常，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静坐无言的另一人，脸上的兴奋如潮水般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茫然。而顾言清垂眸间，茶盏里的热气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抽走，早已散尽，恰似他眼底那熄灭的光，黯淡无光。付琴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指节因为刚才敲门的力道泛着浅白。门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像被剪刀剪断的棉线。她推开门时，正看见顾言清猛地把嘴闭上，背脊挺得笔直，而傅言也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他。

空气里飘着一股尴尬气息，形成一种粘稠的沉默。付琴的目光扫过书桌上那杯只喝了一半的菊花茶——顾言清从不喝这种太苦的茶。

“顾言清，左阿姨喊你们下去吃水果。”她的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连自己都听见了尾音的发颤。雕花梨木楼梯上，顾言清与傅言一左一右与付琴往下走。水晶灯的光晕在台阶上投下菱形光斑，付琴米白色旗袍下摆随着步履轻晃，鬓边珍珠耳坠与楼梯转角的青瓷瓶交相辉映。

"方才琴展那架宋琴，"付琴忽然开口，声音比琴弦还脆，"琴尾的蛇腹断纹倒像是真的。"她走在顾言清身侧，藕荷色长裙裙摆扫过地毯时几乎无声。

顾言清的指尖在楼梯扶手的雕花上轻轻地摩挲着，仿佛在感受着它的纹理和质感。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思索的味道：“这把琴的音色有些偏沉，或许是在修复的时候动过雁足吧。”

他的目光从琴上移开，侧过头看向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他的鬓角有几缕碎发被穿堂风吹起，轻轻拂过他的脸颊，给他增添了一份随性和洒脱。

“付小姐对古琴也有研究吗？”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些许好奇，付琴回答:“小时候总趁文亲不在时，愉愉地玩，总被父亲发现，免不了一顿训责。”

到了楼下客厅，左诗雅正把水果摆盘放在茶几上。看到他们下来，笑着招呼：“快来吃水果。”付琴乖巧地坐下，拿起一块苹果吃起来，眼睛却时不时看向顾言清。

顾言清如雕塑般坐在沙发上，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他的目光在傅言和付琴之间游移，心中暗自思忖：完了，跟傅言的事情还未说清楚，难道他又误会什么了吗？

第13章 暗涌

傅言坐在一旁，表面平静地吃着水果，可内心却如乱麻般纠结。他看着顾言清和付琴交谈，酸涩感在心底蔓延。这时，付琴突然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顾言清，“言清哥，这是我在琴展看到的小物件，觉得你会喜欢。”顾言清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傅言见状，猛地站起身，声音有些颤抖，“顾言清，我出去一下。"傅言说完便匆匆离开房间。顾言清心中一紧，也顾不上付琴手中的盒子，立刻追了出去。留下付琴拿着盒子，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

顾言清在走廊追上了傅言，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傅言，你怎么了？”傅言甩开他的手，眼眶泛红，“没事，付琴还在里面，你赶紧进去，留她一个人不好的。″顾言清看着傅言这副模样，心里一阵心疼，他再次抓住傅言的手，紧紧握着，“我不管付琴了，我只在乎你。傅言，你是不是因为付琴给我送东西不高兴了？”傅言别过头，嘴硬道：“我才没有。”顾言清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轻笑。他宛如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双手轻柔地捧起傅言的脸，让傅言的目光与自己相对，郑重其事地说道：“傅言，你切莫胡思乱想，付琴于我而言，不过是情同手足的妹妹罢了。”傅言闻罢，仍旧强词夺理道：“谁稀罕晓得你心中作何感想。”然而，那如晚霞般绚烂的红晕，却如实地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出卖了。顾言清倚在门框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木棱，目光落在傅言身上时，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往日里如瀑布般垂落的发梢，此刻却如凌乱的水草般垂落几缕，轻轻扫过傅言微蹙的眉峰。顾言清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他多么希望这时间能过得再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