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榴火(3)
岳山川一边撇嘴,一边伸长了手把天牛从她的花裙子上扯下来:“喂,我才不是你哥,你叫错了。”
后来甄稚总是这么想,早知道这人这么讨厌,她才不会叫他一声哥呢,真是轻易被占了便宜。她应该像爷爷无数次那样,怒气冲冲地吼:岳山川,你给我从甄家滚出去!
岳明心在戏剧学院的家属楼里租房住,和南鼓巷只隔一条马路,所以岳山川在她儿时的记忆里,存在感非常强。
——不是岳山川对她的态度变和善了,而是她的作业做得又快又好,如果不找个擅长玩耍的伙伴跟着,日子实在无聊。
那些日子,她每天跟在岳山川后面,整日看着他去巷口赢弹珠,去圆明园挖瓷片,盛夏天脱掉上衣,赤条条地溜进清凉的积水潭。还有些游戏,他如何都不准她跟着,说什么因为她是女孩子。
甄稚的奶奶去得早,陈留芳也经常留在学校给学生补课,岳明心的出现大大改善了甄家的伙食。一个南方人,竟会做好吃的手擀面。如果没空做饭,就让岳山川带着她去戏剧学院的食堂打饭。食堂的面条只有机器压的韭叶面,好在浇头炒得香。甄稚吃得鼻尖冒汗,仰头把最后一滴汤喝干净,然后再用不锈钢饭盒打一份,赶在面条坨之前跑回家端给爷爷。
此时,十六岁的甄稚抬头看着京园饭店璀璨的灯光下,那一对中年伴侣,心想,就算岳山川不是三伯的儿子,爷爷最后也是会同意三伯和岳阿姨结婚的吧?
两位新人在台上发表新婚感言,甄稚可能是台下为数不多认真听的人。
岳山川在桌角嗑开一瓶柠檬汽水,发出好大的声响,引得周围人侧目。他却浑不在意,投壶似的扔进去一根吸管,伸手递过来:“喏,别喝北冰洋了,给你点的山海关。”
甄稚受宠若惊地接过来,把吸管衔进嘴里:“难为你还记得我爱喝这个。”
“你可别说才三年就记不得了。”岳山川继续大言不惭,“我给你买过的汽水,没有一千也有五百瓶吧?”
“你能不能安静点,你不觉得你爸妈在台上向对方说的情话很感人吗?”
“感人个头!”岳山川不以为意,“他们的稿子是我写的。”
甄稚顿时没有继续听的兴趣了。
酒席正式开始前,她只能放空自己发呆。她可做不到像岳山川那样,旁若无人地吃油炸花生米。
作者的话
楚觉非
作者
2024-11-11
这个故事的前身,是我发表在《恋恋时光》月刊上的短篇故事《别院深深深几许》。当时是以第一人称回忆体的方式,写了一个完全BE的故事。给杂志供稿的日子,写了许多BE短篇,也收到不少读者寄来的“刀片”,不乏让我写HE番外的呼声。所以在《七月榴火》里,我想慢慢地,用足够长的篇幅,更温暖地记录甄稚和岳山川这对欢喜冤家。
第2章
又见竹马
整个暑假,甄稚都在习惯岳山川成为自己堂哥这件事。按照爷爷的意思,四合院的格局不能因为搬进两个人就大动乾坤。老人家每日吃酒喝茶、看书练字的空间仍要保持甄氏公馆里的水准,老友来访时也要有体面的地方礼待。所以最后,他吩咐三伯把一墙之隔的别院收拾出来,颇有划清楚河汉界之意。由于昨晚看《开心辞典》睡晚了,清晨,甄稚打着呵欠提着从早点摊买的豆浆油条回家。父亲在早餐桌上告诫她:“那个别院过去是给保姆住的,这么多年都是家里堆旧物的仓库,灰大得很。一会儿搬家的卡车过来,你就别去帮忙了。”陈留芳刚从厨房出来,端着给每个人的鸡蛋:老爷子要吃卧着海参的香油鸡蛋羹,老公要吃西式单面煎蛋,自己要吃美容养颜的红糖酒酿荷包蛋,还有她规定甄稚必须吃的水煮蛋。“还有你爹从潘家园买的那些破石头,也都堆在那个别院里。”甄老爷子的不屑从鼻腔里哼出来。甄青松神色讪讪,赶紧岔开话题:“石榴,给你爷爷把油条剪成小段。”“我还没老,自己有手!”老爷子不领情,“说说吧,你们兄弟俩最近在忙些什么?”气氛紧张起来。听着父亲汇报最近手里的股票涨了多少,红叶服装厂又新接了多少订单,甄稚知道父亲总是报喜不报忧,觉得很无聊,不由开始神游物外。遥远的巷子口传来铁片敲击的叮当声,小贩背着篓子来叫卖麦芽糖。甄稚赶紧把最后一半鸡蛋噎下去,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用买糖的理由溜出了院子。当她提溜着一袋麦芽糖回来,搬家货车已经停在了小别院门口。她靠着红墙站了一会儿,东西不多,几个箱子很快就搬完了。货车扬尘而去,岳山川出现在背后,正抱起一箱书要往里走。“岳山川!”甄稚踮着脚朝他拼命挥手。见男生顺势把箱子放下,一副问她有何贵干的模样,她才小跑过去。“怎么啦?”还是以前那副样子,不冷不热的。甄稚倒是习惯了,开门见山:“听说你在二中上学?”“我也听说你被七中录取了。”岳山川说,“你不会要让我每天接送你吧?”两所高中离得不远,坐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