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桥+番外(194)

作者:吃栗子的喵哥

逛完了思南路和南京路步行街,一家三口是一定会去吃一顿蟹粉小笼的,不是最火的佳家汤包,是沿着黄河路一直走到底,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笼店,店里油腻腻灰扑扑的,老板也不大热情,咬着牙签一脸漠然地给他们点单,就是看见小家伙的时候脸上有些笑意,点点头说:“像爷(爸)哦。”

小笼包很鲜,一笼蟹粉,一笼蟹黄,再外加一笼鲜肉,小家伙吃得满头大汗,这时候袁守月就会默默出去,到马路对过的罗森超市给娘儿俩买饮料,他一走,小家伙的脑袋瓜就不听使唤了,趴在桌上,吃一口就往门口瞟一眼,过一会儿干脆装也不装了,拿着筷子扶着碗,定定地瞅着门外。

周念星坐在儿子身后看他后脑勺,越看越想笑,等他自己忍不住了,仰起小脸看着妈妈,嗫嚅着问:“他呢?”她就装作不知道,忍着笑,低头边吃小笼包边回他一句“谁呀?”

可小家伙嘴巴闭得紧紧的,就看着门外,等那个高大的黑影推门进来,他才把头低下去,接着吃碗里的东西。

等吃好了饭,一家三口沿着黄河路兜风,一拐弯到了一处僻静的居民区,周念星东张西望一圈儿,嘀咕一句:“你说还能碰见黎佳不?”

“人家早参加工作了。”袁守月笑,“都多少年了……”说到这儿一愣,抬头望向妻子的脸,“你还记得?”

“记得!当然记得!开玩笑,我现在记性不要太好!”她得意忘形。

她现在睡觉的时间确实越来越少,但中午还是要眯瞪一会儿的,午后的阳光太刺眼,袁守月给她把窗帘拉好,关上门,一个人在客厅干活,擀饺子皮,拌饺子馅儿,摘菜……活总归干不完。

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袁天天就冒出来了,抱着一辆车,也不跟他说话,就一个人蹲在旁边玩,越玩越近,最后抱着车坐到沙发上,袁守月都不用看他,夹了肉馅儿放在饺子皮里,两下包好,头都不抬地笑着问:“坏了?”

天天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被高大的黑影挡住,抬头看一眼父亲黢黑的脸,眼睛鼻子和嘴巴,不算结了疤的嘴角,都是硬冷的直线。

末了他低下头

,声音哑哑的,小小的,说:“一个轱辘坏了。”

袁守月擦干净手,拿起来看一眼,起身去阳台拿了工具箱出来,老虎钳伸进前轮的凹槽里,轻轻一拨拉,拨拉出来一小截铁丝,其实就是卡住了,再把车子放在地上,一松手,那小车呜的一声就冲出去了。

修好了玩具车,男人就接着干活了,而小小的男孩这次却没跑开,坐在父亲山一样高大的身影里,随意哼着歌,两条腿晃啊晃。

“楼下那辆大车车是你的吗?”他一只手撑在沙发上,离父亲更近一些。

“是。”

那几年开饭店也是赚了些钱的,除了运肉和菜的大货车,两口子还买了一辆黑色福特SUV,很大,足够带着孩子出去野游。

等包完了一屉饺子,袁守月望向身旁,小家伙还仰着脖子看着他,娇柔的小狐狸眼缓缓地眨一眨,欲言又止。

“大车车也坏了,我们要一起去修一下吗?”袁守月笑着问。

天天低下头甜甜地笑了,露出白白的小小的牙齿,扭扭捏捏靠在他身上,“嗯!”

于是在这样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破旧的土苍苍的坡地上蹲了一大一小两个黑黢黢的身影,大的钻在车底,小的就蹲在旁边看,蜷成小小的一团,怀里抱了一大堆东西。

男人躺在车底,伸出一只手,说:“像老虎嘴巴一样的东西”,小男孩就把老虎钳递过去,他说:“尖尖的东西”,小男孩就把螺丝刀递过去。

每递一个东西小男孩就笑得更灿烂,豆大的汗珠从黢黑的小脸儿往下淌,随手一抹,脸就更黑,最后男人从车底钻出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黑成炭了,只有呲着笑的牙齿是白的。

当夕阳西下时,蹲在土地上的一大一小两个黑影像一大一小两座山。

男人拿着矿泉水咕咚咚地喝一口,递给儿子,小家伙腼腆地笑着接过去,也学父亲的样子仰着脖子灌一大口,豪迈地像是灌了一口酒,喝完了一抹嘴,听父亲嘶哑的声音说:“得亏有你,修好啦。”

他的声音像太阳晒过的沙石地,粗砺又温暖,和所有小朋友爸爸的声音都不一样,他这个人也和所有小朋友的爸爸不一样。

小家伙抱着膝盖仰望着高大的车身,像在仰望一个壮举。

两个人又这么沉默地蹲了一会儿,就看见小黑影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融进大黑影里,奶声奶气叫了一声“爸爸”。

袁守月是这样一个神秘的,来历不明的男人,五岁时是,归来时亦是,知道的不知道的人提到他总有片刻沉吟,或唏嘘,或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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