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莲耶戴着呼吸机，整个人散发着迟暮的腐朽之气，皮肉挂不住骨头下垂堆在一起，皱纹仿佛是牵扯皮肤笼罩在骨头之外的绳索。

而对比另一边的森鸥外，正值壮年、风度尽显，他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姿势十分轻松，因为他本就是这场博弈的赢家，来验收败方上供的成果。

他悠哉地宣布：“那么，关于实验室大火的幕后黑手是谁呢？”

至于站在森鸥外身边的干部，竟然不是铁板钉钉的中原中也！

琴酒双眼睁大一瞬，怎么会是尾崎红叶？！

……

而同一时间，导致人员变动的波本拿出正在震动的手机。

他终于收到来自苏格兰的联络。

但内容……并不合人心意。

【抱歉了，降谷。】

【他们已经知道我是公安了，我已经是死路一条。】

【再见了，零。】

冬日的风真的很冷、很冷。

第52章 黑夜终焉

看到这条信息的一瞬间，波本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抽空了似的。

怎么可能呢？！

明明他们的伪装都没有破绽才对！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僵硬的大脑在强制转动，原来一切都早有预兆。

苏格兰和莱伊单独任务。

一直无法联系上的内网。

琴酒说最近组织其他地方也不太平。

对了，是因为港口黑手党，琴酒需要一直守在黑衣组织BOSS身边，所以才把清扫叛徒的工作交给其他人啊。

比如，莱伊？

“啪”得一声，波本用双手手掌盖住自己的脸，指缝间露出颤抖的睫毛。

冷静！

现在不是拖延的时候，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想清楚现状，然后去救他！

虽然知道hiro的任务地点，但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被发现了一定会和莱伊追逐周旋，这样一来也没办法确定他到底是在哪个位置。

所以只能找上级获取那个权限——

“波本？波本！”

波本仿佛惊醒，他怔愣地抬头，前面病床上的月见坂也是一脸惊疑。

“你怎么了，”他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是森先生那里有问题么？”

啊，差点忘记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

而要去救hiro的第一步，就得先瞒住港口黑手党从这里出去，不然他们发现人不见了通知给琴酒那边，暴露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不，没什么问题，”波本站起身，手上牢牢抓着手机和车钥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是我这边。”

月见坂注意到钥匙。

系统在他耳边道：【应该是收到苏格兰的消息了吧。】

他暗中点头：“嗯，我们的人应该也就位了。”

转而再面对波本时，又变回一概不知的样子：“你这边……是有什么急事要出去吗？”

“‘是’，我说是的话，你会问清楚么？”

波本在赌。

要瞒过去，当然是要有内应才最稳妥，现在最可能成为内应的人选，可不就是近在眼前。

月见坂：“黑衣组织的事？”

波本：“私事。”

月见坂：“会不会影响到港口黑手党？”

波本：“不会。”

他注视着芝华士，不放过对方一丝反应的细节。他们都知道这个病房、或者说被封锁的这一层楼，就是为了两个人质捆绑在一起互相牵制用的，所以芝华士一定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我要出去。】

那么，芝华士的决定会是如何？

“是私事的话，我不会问你的隐私。”

月见坂最终妥协了，毕竟轮谁看到波本这副表情都无法拒绝。

他说：“你帮我把福井叫过来，我有办法。”

……

波本找来福井，说芝华士有事找他。

芝华士命令福井给每个黑衣人搜身，因为他有个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这几天吃药变得浑浑噩噩，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偷偷拿走的——搜身地点就在病房，还好这里足够大，他要一个一个看着，没找到前谁也不准出去。

他歪歪头：“你说波本？在这之前我已经单独搜过一次。你们也不想家丑外扬的吧，那可是黑衣组织的人啊。”

想到楼梯、电梯已经封锁，黑衣人大胆让波本一个人呆在外面。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

他会翻窗啊！

还好白天打电话的时候留了一个窗缝，第二次翻的时候已经很熟练了。

在管道和纵生的树枝上借力，最后跳到车顶上翻滚下来，还是上回的那辆。

波本一边迅速坐上自己的车，一边极快地拨打电话。

很快对面就接通了，他也来不及问好，焦急道：

“诸伏景光有暴露风险，我申请定位权限，锁定他的位置！！”

顺便脚下一踩油门，直接先往苏格兰说过的任务地点飙，再怎么样也不会脱离那个大范围。

新上司的声音听起来很斯文，带着一些微弱的疲惫感：“诸伏景光？我明白了。不过，我的建议是你先冷静一下。”

先前觉得新上司有多不错，现在就觉得有多打脸。

波本都要气笑了：“冷静一下？我们已经快没有时间了。”

“我这边有办法……”

骗人，日本公安怎么会在这里有力量，他们又不是FBI。

波本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去，同时行动也会增加获救几率不是吗！”

新上司在电话里叹气：“好吧，既然是你坚持的话。不过请记得你身上同时肩负着任务，不要让自己也暴露了，降谷。”

“这个还用不着您来提醒。”

赌气般带着某些重音挂掉电话，果然不到半分钟，定位权限已经开启。

汽车发出轰鸣，波本的车在夜晚像是马路上的一道闪电，一路疾行。

最终定位系统显示诸伏景光在一栋大楼。

波本开到楼下，才发现这座楼早已废弃，中间楼层所有空间全部关闭，电梯也停止运行，只有走外置的消防楼梯。

楼梯只会有一个终点，那就是天台，也算是反过来给他指路。

拜托了……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千万不要出事啊！

他拔起腿一路踩着阶梯向上，伴随着沉重而快节奏的脚步声，中间半分犹豫都没有。

来时路上还能想想到时候怎样帮hiro脱离险境，然而从进入这栋楼开始，他就完全无法思考了。

他的心里在祈祷，在倒计时，不知道最后的时间是多久，于是只能惶恐地望着前方，全是深邃的夜景和一成不变的楼梯。

还要有多久才会到达顶端？

而就在快要看见曙光的那一刻——

上方传来的一声枪响，使他的动作僵硬一瞬。

不，不会是……

不！

他几乎冲进天台，目光巡览眼前的一切，想要找到诸伏景光。

但，竟然什么都没有。

没有中弹的血迹。

没有打斗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在天台没有诸、伏、景、光、的、身、影。

只有站在天台边不知道在向下望着什么的莱伊。

莱伊听到声响，转身看见波本，他惊讶一瞬：“你……”

波本跑到他面前，抓起他的领子：“难道——难道说你把他推下了吗？！”

“他？你说苏格兰？”

不知道怎么回事，莱伊竟然也一副状况外的样子。

波本咬牙：“还能是谁！”

“……等一下，我们之间好像有些误会。”

莱伊举起双手，左手还拿着一把枪，硝烟味跟着风一起飘进波本的鼻子里，昭示着刚才就是他开的枪。

波本提起气，几个呼吸之后，还是泄气般把他放下了，两人互相倒退几步，拉开距离。

莱伊道：“首先我没有杀苏格兰，他还活着。”

“什么？！”

名为庆幸的情绪差点冲昏头脑，心脏竟然要比刚才愤怒时还要跳得快，然后他才恍惚地意识到现在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