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一切的一切，早在那时就开始了，在他在月色下掐着她的脖颈怒声质问她的时候就开始了。

汤姆还在她的耳边说话："明天还要学守护神咒，这是你说的，我们必须要学。"

必须，必须！昨天的必须要杀人！今天的必须要学！他从来跟她说话都是"必须"！

她在心中下定了决心，管不了太多了，她想使用昏迷咒，哪怕这里是麻瓜的地方。

莉蒂娅准备在心中默念咒语，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受到自己颈间湿了一片——

汤姆哭了。

她呆呆站在原地，晚风从她身侧吹来，让颈间潮湿的凉意直直透到她心里。

在他无声而落的眼泪中，最后一班轮渡已然驶去。

第67章 我嫌你恶心

她再次因为他暴露出来的罕见脆弱留了下来。

回去的时候一路无话，汤姆牢牢牵着她，缓步行走在暮色降临的街道上。

他们都不想回去，彼此都担心那座城堡触动了不好的回忆，而让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破碎掉。

他们之间已经岌岌可危，莉蒂娅甚至觉得，他们之间的信任早就没了。

"你有发现吗？你变了很多，"她终于开口："魂器是有副作用的，你不会没有察觉到。"

"得到任何事物都需要付出代价。"他这么说，像和她说什么真理一样。

"你知道吗？"莉蒂娅惨淡地笑了一声，她本想轻快地笑一下，但她实在难以撑出一个快乐的笑容，"我甚至担心你再继续下去会让我再也认不出来。"

她看着相偕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眼神有些空洞："我的哥哥会永远消失。"

莉蒂娅甚至有这样强烈的预感，她熟悉的哥哥正在渐渐离她远去。

永生当然不是没有代价的，如果他继续制作下去，他心中的温情会慢慢消失，然后逐渐坠入黑暗。

哪怕获得了永生，他也永远难以感受到真切的喜悦。

"不会，我不会消失，我会永生。"他神色倨傲，执着着重复着自己说了无数次的"永生"。

汤姆说话间无意识旋转着指上戴着的冈特家族的戒指，那里藏了一片他珍贵的灵魂，是他的另一条生命，是他永生的保证。

"不要让邓布利多教授看见它，"莉蒂娅说，"他从桃金娘死后就很怀疑你了。"

汤姆转着戒指思索："他没有证据，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拿我怎么样。"

莉蒂娅不再说了，她心里的疲累又再次萌生，她在这一刻甚至有些后悔，她应该走的——

"但我答应你，不会让他看见，一切已经结束了。"汤姆看到莉蒂娅的表情，连忙补充。

莉蒂娅终于点了点头。

回到斯莱特林古堡的时候夜雾愈浓，他们在山林中行走，汤姆左手执着一盏暖黄的灯，右手就牵着莉蒂娅。

自从她目睹他分割灵魂，制作魂器，他们之间已经变了，如今和对方说话前都要深思，生怕一点话就伤着彼此。

剩下的半个月时间，他们都在斯莱特林古堡的书房里研究守护神咒，但他们两个人显然遇上了有史以来最棘手的魔法。

莉蒂娅挥舞着魔杖，她闭上眼睛想象着让自己快乐的事情，黑湖旁的阳光、掌握新的高级魔咒、夜游时的晚风……

她把所有能想的事情都想过了，但杖尖仍然只是冒出了稀薄的白雾，很快就消失了。汤姆的情况甚至比她更糟，他的魔杖仿佛失去了魔力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

开学后，他们已经是六年级，斯拉格霍恩教授邀请他们每周去参加鼻涕虫俱乐部，同样被邀请的还有沃卡诺娃和加比亚，也是在这个时候莉蒂娅才知道，加比亚的父亲今年刚当上魔法部的新部长。

六年级的日子似乎平静无波，莉蒂娅和汤姆的关系也在逐渐回温，至少对待彼此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发生在夏天的一切似乎真的如他所说"都结束了"，残余下的改变也只是他在会议室时偶尔难以克制的怒意以及比起曾经失温的手。

他曾经牵着她的时候手掌温暖，但现在只让莉蒂娅觉得如同一条通体冰凉的蛇。

她有心想为汤姆寻找消除魂器副作用的办法，但是图书馆已经找不到那本《尖端黑魔法揭秘》。

思来想去，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斯拉格霍恩教授询问。

相比起其他教授，他们的院长更有可能了解魂器并且乐于告知她。

莉蒂娅沉思，她当然要找一个借口了，她要以好学的态度，请求尊敬的教授解答自己的疑惑。

当她盛赞他的博学之时，斯拉格霍恩教授显得非常高兴。

他慷慨地为她解惑："事实上，制作魂器虽然会增加生命，但是会使制作者饱受痛苦和折磨，没有人尝试过制作过两个以上，谁也不知道两个以上的后果，但是我想，如果过多分裂了灵魂，那么制作者本身的灵魂就会非常不稳定……这是反自然的。"

"没有办法消除这样的代价吗？教授。"

"没有——这是无法违背的。"

莉蒂娅向斯拉格霍恩教授道谢，当她要转身离去时，这位教授称赞她："你和你的哥哥都很优秀，是去年唯二全O的学生。"

她微笑着感谢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称赞，但是下一秒，这位教授说出的话让她渐渐丧失了笑容——

"要我说，你们非常有默契，在刚开学的时候，汤姆也和我讨论过类似的问题。"

"他问了您什么呢？总不会巧到和我问的一模一样吧。"莉蒂娅故作轻松和随意，凝神静听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话——

"非常类似，他问了我灵魂是不是只能分一次，能不能分七次这样的话……"

能不能分七次……

在刚开学的时候……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哪怕他在假期时向她承诺了是最后一次，哪怕他因魂器的疼痛和她的离去落泪，哪怕他已经承诺了她。

他还是想继续分割灵魂，制作魂器。

莉蒂娅怀疑他的眼泪是假的，承诺也是假的，连带着他对自己的温情也是假的。

不然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欺骗她，她已经说过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当汤姆得意洋洋地欺骗她，寻找制作更多魂器的办法的时候，她还在傻乎乎被他蒙在鼓里，傻乎乎想为他寻找消除痛苦的办法。

他根本不需要，也根本不在乎。

他不需要消除痛苦的办法，也不在乎永生的代价有多么沉重！

莉蒂娅的心中渐渐积涌起沉重的涩痛和悔恨，明明答应过她是最后一次，明明承诺过千次万次。

她神色冷静地向斯拉格霍恩教授道别，走出办公室，所有惨烈欺骗的过往就在这一刻桩桩件件浮现出来，把曾经有过的温暖记忆都隐没。

最初时他杀死那只兔子，他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再后来他用未知的魔咒攻击加比亚，凑近她骂她——"你才是个怪物。"

情人节的时候他燃烧了她的巧克力，她去抢的时候他威胁她——"你确定吗？莉蒂娅。"

他在察觉到她和阿布拉克萨斯相识后借助她卸下对方的防备——"我只是想让你和我一起，一起认识一些朋友。"

他在她因心脏昏过去深陷噩梦难以清醒时对她用遗忘咒，让她连正常思考都不能——"一忘皆空。"

暑假的时候他拦截了她飞回伍氏孤儿院的猫头鹰，却故作好心地欺骗她——"这次当然可以。"

他明明承诺"未经你的允许，我不会放蛇怪出来"，但却纵容蛇怪杀死了她的朋友。

他甚至一直跟踪她来接近海格，最后还试图隐瞒真相让她也以为是海格杀了桃金娘。

而现在，他还在违背向她许下的承诺，想要制作第三个魂器。

一切都是假的，承诺是假的，温情是假的，对她而言珍贵的亲情在他眼中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