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卡诺娃按住了莉蒂娅的手："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莉蒂娅怀疑是礼堂的灯光太亮了，亮到让她晕眩。

嘈杂的礼堂早餐时间，这声丝帛断裂声本不会令人过度注意，但莉蒂娅却感觉自己像被敞开了最羞耻的秘密在众人面前凌迟一样。

厌弃的感觉再度归来，她感到羞耻，感到痛恨，她甚至不知所措。

深埋的记忆在此刻急切地翻涌上来——

"你好好想想，莉娅，这段日子以来，你真的快乐吗？"

"你不需要做个选择，莉娅，我也并一定要用伴侣的方式来爱你。"

"莉蒂娅·阿尔库俄涅·里德尔，你愿意嫁给我，成为威弗尔夫人吗？"

"那是你未来法律上的父亲，我得顺着他的心意说话。"

"等夜深了，哥哥抱你回去。"

"敬幸福岁月。"

一切的一切，都归于自己在夜色之下困顿时说的那句——

"长大有时候也是很不好的事情……"

她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手，右手紧握的餐具终于掉在了地上，莉蒂娅已经感受到眼中涌来的潮意，她急切地俯下身子去捡掉落的叉子。

银色的餐具就在她的脚边，但她不去捡，她需要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她的视线微微偏转，越过几双皮鞋，一眼就看见了属于汤姆·里德尔的，他的巫师袍下面穿着合身的西裤，一丝不苟得就像寒冬严丝合缝的冰面。

所有的一切，会被人唾弃，被人不容。

她不应该不知所措，尽管她的眼泪就要涌出。

只有克制，才能长久，才能永恒。

莉蒂娅深深吸了口气，她捡起脚边掉落的刀叉，紧紧攥住，刀叉尖利的齿被她握紧掌中，一点点陷入肉里……

终于，她从桌布下起身，她回答沃卡诺娃的话，脸上一派柔和与自然——

"我很好，芙拉。"

第82章 一个好消息

莉蒂娅开始有意无意躲着汤姆·里德尔。

她开始装作没有看见汤姆背在身后为她留着的右手，以约会的借口逃避与他在禁书区的共处，在选修课下课的时候先一步离开教室……

再一次，她扔下一句"加比亚在等我"，就匆匆跑离了教室。

所有的巫师已经先后离去，教室空荡极了，汤姆·里德尔垂头坐在座位上，他的右手放在桌上，指尖有节奏地轻点桌面。

终于，敲击的动作停止了，他用修长的手掌抚上额头，烦躁至极地把额发往上捋，黑雾瞬间从他脚底蔓延，直到吞没了他半个身子，他在这黑雾当中沉着脸发出一声极为不悦的嗤声。

傍晚时分，莉蒂娅在黑湖旁转了转，等到回去时只看到汤姆·里德尔和奥赖恩·布莱克坐在休息室，他们应该是在商量些什么。

奥赖恩本来在说话，看到她进来后竟然停住了，这又让她有点细微的不悦，好像汤姆和他之间有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小秘密一样。

她招呼也没打，直接回了寝室，时间还早，莉蒂娅站在置放着藏书的书架上想找一本有趣点的书来看。

她的手指一本一本划过陈旧的书脊，在心中依次默念它们的名字。

忽然，她感到有熟悉至极的松木和大海味道袭来，就在她身后，袅袅传到她的鼻息，诡异地让她的心又期许又想逃离。

她应该转身吗？还是装作不知道他来呢？

所幸汤姆接下来的动作不用再让她纠结，他走上前，站在她身后，就宛若许多次在图书馆禁书区一般，他用修长的手指从靠近她的手这里往外划过一本又一本的书脊。

他专心极了，好像真的在寻觅一本期许已久心仪的书。

她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就萦绕在她耳侧迟迟不去一样，像一首古典的乐章——

"这几天怎么躲着我？"

莉蒂娅不说话。

他就微微凑近了一点，声音愈发温柔："怎么了？告诉哥哥，嗯？"

汤姆·里德尔微微下瞥眼神，他注意到莉蒂娅微颤的指尖，于是连忙克制着退后了一步。

他终于从书架中随便抽出一本书，与她站远了。

莉蒂娅转过身来，她看向他的黑发，眼神湿的像一汪早春的湖，乍暖还寒："没有什么事情，我也没有躲着你。"

在汤姆柔软目光的注视下，莉蒂娅终于微微垂下眼睫，她的声音泄露出几分不知所措："我只是……最近几天忽然有点难过，"她轻轻笑了一声，让自己的语气欢乐起来，"好几天做梦都梦到小时候。"

"都梦到什么了？"

如果在一年级的时候，有人告诉他"里德尔，你将来一定会有一个放在心间的人，还会好奇她这几天晚上做了什么梦"，他一定会狠狠地嘲笑这个人。

但现在，他好奇所有与莉蒂娅有关的一切，纵使他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她梦到小时候的什么事情呢？里面有他吗？他是什么形象存在于她的梦中呢？

这些虚妄的梦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但一旦和她有关，他就乐于听她说很多无用的话。

也许是回想到梦中的情景，莉蒂娅快乐得笑出声了："我梦见那个大绳，你还记得吗？我梦见我们两个把那个绳子抢过来，然后我们也不跳，就一起甩它。"

他看着她生动的眉眼心中一片柔软。

"我还梦见你把比利的兔子抢过来送给我，我说我不要，非要让你还回去，你虽然很不开心，但还是还回去了。"

是了，如果是现在，他不会再杀掉那只兔子，他会把它抢过来送给她。

"还有你还告诉我，每年冬天，我去单独的病房住的时候，你非常想念我呢！"她欢喜的声音终于缓缓沉寂，化作温柔的叹息，"就像每年的我一样。"

她还梦见了什么呢？梦见他在练习室抱着哭泣的自己说"爱你，莉娅"，那明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那时他们刚刚和好，但这样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记忆就被她从心里挖了出来，血淋淋再次敞开到她的梦中为她呈现。

她贪恋他的眼泪，贪恋他的柔情，贪恋他的偏爱，贪恋他对自己的独一无二。

她最爱他本来阴冷着一张脸，一看见她啊，那脸上的表情就马上隽永柔软起来。

她越想越觉得难以克制，甚至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恶人。

她不应该，不应该环抱着一个人最纯真的爱意却目望着他人，不应该刚指责了眼前之人的情感却瞬间沉沦其中。

在她冰凉难言的表情中，汤姆·里德尔一步一步走近，他的额发已经有些长了，面容却永远停驻在了年轻时最英俊的青年时刻。

莉蒂娅微微斜了眼不对上他的眼神。

终于，他用双手捧起了莉蒂娅的下巴，使她的头微昂——

这样的动作极其珍视，像捧起了自己的珍宝，但他周身的气质却让这样的动作带了几分邪佞之感。

空气缓慢流动，莉蒂娅甚至觉得自己心跳如鼓，她应该逃，就从他们之间的缝隙中矮身钻出去，但是，但是。

他的吻终于下来了，极尽克制地，落在了她的额间。

一触即分，他们在昏暗的灯火中对视，彼此的心头都藏着以为对方不知道的秘密。

终于，在这样的对视中，汤姆·里德尔说："希望今晚不要再做梦了，得让我的小莉娅睡个好觉。"

"那是美梦，我想继续梦见小时候呢，你告诉我，"她就像个小女孩一样追问，"你以前冬天的时候有没有想我？"

汤姆·里德尔皱着眉沉思，他那时候只觉得只要一到冬天就没有人陪自己研究"能力"有点烦躁，但这肯定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他转念一想，烦躁当然也算想念了——

"当然，我很想你。"

正如同现在一样，纵使你就在我身边，我还是每一刻，每一刻都想你入骨。

汤姆·里德尔与莉蒂娅互道晚安，等到他从走廊走回休息室，才发现奥赖恩还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