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西先生在这时走过来，他坐在了右侧空着的座位上，神色透露出几分难得的紧张来。

赫西夫人伸着胳膊越过莉蒂娅打了赫西先生一下：“又不是你结婚，你怎么还这么紧张，”她忍俊不禁，示意莉蒂娅，“你看你赫西叔叔的表情。”

“我结婚的时候可比这紧张多了。”赫西先生低声回应。

“那当然了，我告诉你，莉蒂娅，克里斯当时和我结婚的时候紧张的吃不下饭，晚上做梦都在背词，结果第二天词倒是没出错，但是你猜怎么着？”赫西夫人笑出声来，“他把‘妻子’说成了‘华夫饼’，‘我愿意接纳薇姿小姐做我的华夫饼’。”

莉蒂娅在这时也忍不住笑出声，在他们舒适欢乐的交谈中，牧师已经走到了最前方。

整座教堂安静下来，注视着这神圣的一刻。

晴挽着自己的父亲从门口走向在教堂前方等待着她的艾布纳，一步一步，最终他们一起对望着站在了众人面前。

终于开始宣读誓词了，牧师看着这一对爱侣：“赫西先生，你愿意承认并接纳赵小姐为你的妻子吗？”

艾布纳郑重回答：“我愿意。”

“你当以温柔耐心来照顾你的妻子，敬爱她，唯独与她居住。要尊重她的家庭为你的家庭，尽你做丈夫的本分一直到终身。不再和其他人发生情感，并且对她保持贞洁吗？你在众人面前许诺愿意这样吗？”

“我愿意，”艾布纳的目光认真而包容，“我艾布纳·赫西愿意承认接纳晴·赵小姐做我的…华夫饼。”

教堂的来宾发出善意的笑声，赫西夫人凑过来低声和莉蒂娅说：“你瞧艾布纳和你叔叔一模一样。”

莉蒂娅笑着点头认可赫西夫人的话，也许是这里所有的情绪感染到了她，满满的爱意让她的心从未如此温暖过。

晴就包容地等待着艾布纳，他再次念了一次誓词，终于郑重而准确地念出了“妻子”这个词汇。

他们在众目睽睽下接吻，在上帝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接下来就是新娘扔捧花，晴和艾布纳一起走下来，她拉着莉蒂娅一起走到广场，广场上飞舞着洁白的白鸽，旁边都是提前准备好的食物和饮料。

来宾里所有的年轻女性都站在一起等待着新娘扔出捧花，莉蒂娅不想拒绝晴的好意，也站在了一起。

晴把捧花拿在手中背过身去，在众人“三，二，一”的倒数声中，粉白色的捧花被抛掷在空中。

莉蒂娅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但捧花就朝着她而来，她反射性地伸出手抓住了它。

众人在这时响起了掌声，给予拿到新娘捧花的未婚小姐美好的祝愿。

晴转过身看到是莉蒂娅拿到捧花后微笑着对她眨了眨眼，赫西夫人就在这时走到莉蒂娅身边，她拉着莉蒂娅走到食物区——

“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就拿，我得带着艾布纳他们一起见见客人。”

她的语气完全像对小孩子说一样，但莉蒂娅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她点了点头，听从了赫西夫人的安排。

捧花还在她的手上，莉蒂娅拿起一杯柠檬水，低头打量着手中的新娘捧花。

这是非常有趣的经历，所有陌生的人在她接到捧花的那一刻向她投去真诚的祝福，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温暖的笑容。

莉蒂娅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容，她抬起头再次看着眼前欢笑着的人群，想把这样的景象留存在记忆中。

高大的杨树前有一对站在一起的中年夫妇，不远处是一群聚在一起从糖果盘里挑巧克力的孩童，有个女孩的发间还插了一朵新鲜的小黄花，靠近广场入口的地方站了一对年轻的情侣，女孩正拉着男孩的手撒娇——

莉蒂娅的视线偏转，就在这时，她脸上自然而柔和的笑容僵在脸上，微风骤起，她一瞬间以为是幻觉——

有人穿着西装，站立在喷泉旁看过来，成群的白鸽飞过他，落在他皮鞋边的地上啄饮泉中的水。

是汤姆·里德尔。

他的右手上提着褐色的行李包，那是莉蒂娅放在旅馆中的。

她的脚仿佛僵硬在尘土之上动弹不得，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里德尔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走过来。

莉蒂娅像忽然反应过来一样，转身就跑。

但她只跑了几步，就被他从身后抱住，熟悉的松木味道扑鼻而来，莉蒂娅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

她挣扎着脱身，没用多少力气就挣开了汤姆的怀抱。

他拉住了她的手腕让她转过身来——

“我不找你你就不回去是吗？”他问。

他的声音低沉，却没有多少怒意，只是让人捉摸不定他是真的不生气还是只是伪装。

莉蒂娅伸出右手想从他手中拿回自己的行李，但是汤姆牢牢握在手中不放手。

“把我的东西给我，”她要求，“谁允许你进我旅馆的房间的。”

里德尔松了手：“房间我已经退了，今天必须回家。”

他说话时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莉蒂娅的黑发间，他在她的锁骨旁看到了一缕非常不明显的金发，里德尔心里一沉，握着莉蒂娅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疲惫之感又在这时浮现，她从来无法在体能方面胜过汤姆，一旦他强硬起来，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不想回去了，”她这样的话让里德尔停止了步伐，“我很累，我想一个人去各地走走，我现在已经接受了，我没有办法改变，至少可以选择远离。”

她已经接受了无法改变他制作魂器，她没有办法改变他的选择，至少可以选择远离他。

她的语气平静而柔和，她不生气，也不愤怒，只是很平静地和他叙述。

但正是这样平静的语气让汤姆的脸色沉下来，他问她：“你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吗？我想一个人。”

随着莉蒂娅的话音落下，里德尔的心中升腾起怒意，但回想起她黑发间的金发，这怒意又马上被浇灭，让他迟疑着胆战心惊起来——

他怀疑她知道了什么。

他握着她手腕的右手手臂已经青筋暴起，就藏在西装和衬衫之下，一如他掩盖地极好的情绪：“…你知道什么了吗？”

他最害怕她知道她的身世，害怕赫西一家找到了什么证据，害怕她清楚了一切。

害怕她知道后否定了二十年的所有，害怕她离开自己。

莉蒂娅偏头不看他，终于说：“伦敦初雪那天，你回来时说了‘史密斯夫人’，还有我去拿吊坠时你闪躲的动作，”广场上的来宾各有各有的欢乐，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莉蒂娅接着说，“我不是傻子……但你一次又一次把我当个傻子一样地欺骗，我现在不想再要你的什么承诺了，我只想自己一个人。”

她说话时里德尔就注视着她，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得近乎病态，就用隐隐泛白的嘴唇吐露伤人的话。

她的容颜比起几个月前逊色了一些，这大概是由于她过分不健康的身体，里德尔望着，只觉得她的病容讨厌极了。

这是她生命力即将耗尽的象征。

他英俊的面容又不可避免浮现出破碎的神情，但他的嘴唇却坚持抿成一条镇定的直线。

终于，里德尔垂下眼帘，再抬起时神色已经缓和不少，他的声音从喉咙间发出，又好像是从挣扎的心里难忍地泛出来——

“我来找你，是因为佩里小姐得了痨病，她时日无多，想见你一面。”

第96章 杀死了灵魂

轮渡穿越大西洋要经过许多日夜，但凭借魔法，不过眨眼之间。

虽然里德尔使用幻影移形已经非常小心翼翼，但莉蒂娅还是感到了不适。

她的脸色异常苍白，不得不倚靠着里德尔扶着她腰的臂膀。

站立在伍氏孤儿院门口，他的声音有些难辨的艰涩：“走吧，她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