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焦头烂额地走到床边坐下，抓起她抹眼泪的手，眉头紧蹙，带着些手忙脚乱，道：“你哭甚么啊？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的。”

“你可不就是欺负我么？”杨暮言一面儿哭，一面儿不由分说地拿余下的软枕砸他。

她这次就是要使一回性子！

李哪吒用手臂挡她的软枕，无语道：“我，我不是已经道歉了么？”

“谁与你说这个了？”她放下软枕，怒着瞪他，“我问你，我今天喝药了么？”

少年仔细想了片刻，恍然道：“没。”

“连我喝没喝药这事儿都不放在心上，”她说完又是一枕头甩上了他的胳膊，“你还说甚么以身相许？”

后者眨着眼睛愣了会，满脸皆是不知所措，不自觉舔了下嘴唇，接着才后知后觉起身道：“行行行，我这就去给你煎药。”

这姑奶奶是真难伺候，亏他还觉着她温柔娴淑，简直有些看走了眼！

少年蹬着步子方打开门出去，便撞见了隔壁的婆子，刚才那一声巨响，吓得她赶忙跑了过来，此刻正胆战心惊地站在门口，唯恐里头会发生一桩命案，她道：“你们小两口干啥呢？咋吵得这样凶啊？”

李哪吒见她就来气，当即咬起牙怒视她，那婆子一惊，又往里头瞅了瞅，只见坐在床上的姑娘也没给她好脸色。

两人在心中骂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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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反商

趁着李哪吒去煎药的空档, 杨暮言起身将自个儿好好收拾了一番，又在食盒内挑拣了点尚能吃的冷菜，随意填塞了下肚子。

她方才胡乱发了通脾气, 心里头也好受了许多，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对方大抵误会了些甚么，便撑着脑袋在那发愁。

斟酌词句是件极其耗费脑力的事儿，没过多久，姑娘便又饿了，肚子咕噜咕噜作响，她无力着起身, 想去庖厨做点吃的。

屋外的少年已然走到了房门口, 手上端着食案，险些与开门的姑娘迎面撞上。

李哪吒往后退了一步, 蹙眉站住，问：“你去哪？”

杨暮言也一愣，眨着眼睛看向他：“我，我饿了。”

“我让火房给你做了碗馄饨, ”他示意了下手中的食案, “先吃吧！”

杨暮言坐在房内, 一面儿吃着馄饨，一面儿偷瞄着对方在往小碟子里夹果脯的动作, 她吃了个半饱后停住，将碗中的勺子轻轻摇着剩余的馄饨打转。

对面的人.大抵也一直在若无其事地留意她，状似无意地抬眸扫了一眼, 淡然道：“吃饱了？那就喝药吧！”随即将药碗和果脯碟子一块儿推了过去。

姑娘用勺子搅了两下药汁，迟疑片刻后, 还是道：“哪吒，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的。”

这道歉来得突然，李哪吒略微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随口应付道：“没事儿，不疼。”

“我只是觉得，我们还没……”成亲，这样不大合礼节。

她沉吟已久的话讲到一半，房门外便远远听见一声喊：“五寨主！”

面前的少年大抵是对早上的事儿还心有余悸，蹭一下便站起身，待姑娘抬头望去时，人已然到了房门口。

李哪吒打开门，看向急匆匆跑来的人，打量着问：“甚么事？”

卫兵在房檐下站立，道：“五寨主，大寨主请您前去议事。”

“知道了。”他应道，“马上过去。”

李哪吒在那站了会，随即转头道：“你方才想与我说甚么？”

“没，没甚么，你先去忙吧！”坐在桌旁的姑娘摆首笑了笑，大抵是觉得酝酿已久的气氛忽然被打破，不由得失了底气。

好在对方也没再追究，“行，那你自个儿把药喝了。”说完便抬脚走出了房门。

杨暮言捧着药碗叹了口气，罢了，日后找机会再与他说吧！

*

待李哪吒走进议事堂时，四位兄长正就着桌上的羊皮地图打转，带点若有所思的模样，好似遇到了甚么难事儿。

“大哥，二哥，师兄。”

几个人闻声转头，身为大哥的武吉率先招呼道：“五弟来了，正好一块儿看看。”

李哪吒插到武吉与雷震子中间，一眼便瞧见了桌上割据四方的四面军旗，侧头问：“这是？”

武吉：“前两日，西伯侯姬昌薨了。”

李哪吒惊诧着扬眉道：“如此突然？”

“听说是夜里梦见死在朝歌的世子伯邑考，伤心过度，侯爷本就是古稀之年，一口气没提上来，人就走了。”

武吉一边说，一边又抓过一面黄旗：“而后嫡次子姬发自立为武王，西岐反了！”话语间，黄旗顺势被.插在了西岐所在位置上。

李哪吒眼中旗帜轻摇，对于西岐反朝歌这件事儿，他心里早有分寸。只不过，既然西岐已反，那他们是否也该离开了？接下去，还有任务么？

沉思片刻后，他终归也得附和着谈论上几句：“西伯侯素尊君臣之道，如今姬发自立为王，岂不是公然忤逆其父？”

“而且姬发不过二十岁，哪有魄力震慑群雄？”这大抵也是李哪吒内心真实的疑惑。

武吉肯首，似是赞同：“不过侯爷临终前特意前往岐山脚下的磻溪边，拜了一位从昆仑山归来的老道士为丞相，并且将姬发临终托孤于他，据说此人有治国之才。”

李哪吒闻此眼眸一睁，嘴角抽.动着微微上扬--

这该死的老头儿，自个儿跑去当丞相，放他们在这做山贼！

“姬发怎样，倒与我们无关，只不过如若朝歌与西岐开战，他们中定会有一方在岐山安营扎寨，毕竟这里的地势易守难攻，如此的话，我们瓦岗寨便会受到牵连。”

李哪吒看向武吉：“那大哥的意思是？”

“我们在想，是否得提前将寨子搬到首阳山去？”武吉边说，边将手指落在地图上游.走出一条路径。

“虽说首阳山地处东南西北交汇之处，但南伯侯鄂顺久攻于三山关，早已不在属地，朝歌大军若从东进发，大抵也会先去北面与崇侯虎汇合，再一举进攻西岐。”

“那样首阳山这块地方便成了四路大军的盲区。”

五个人凑在一块儿询谋谘度了一下午，也没商量出个花来，毕竟瓦岗寨建寨已有五十载，突然说要迁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以及土行孙等三人仗着自个儿有本事，总是嚷嚷着--“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咱们在这儿，量他们也不敢动我们瓦岗寨！”

李哪吒本就是个局外人，多少抱着点隔岸观火的态度，这也点头，那也同意，像棵墙头草般两边倒。

最后武吉大抵是觉着这伙人都不太靠得住，干脆在月上梢头之际，一掌拍案定下“一月之后，动身迁往首阳山”的计划。

杨暮言与众人用完晚膳后，便留在那旁观了一晚上的口水打仗。

此刻回到房间时，自觉上下眼皮也能打上一架，她刚想端起铜盆出去打水来洗漱，一同进门的少年便道：“你累了就先休息，我练会枪。”

他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取走火尖枪便蹦到了院子里。

姑娘端着盆站在房门口望了会他，月色下的少年腾飞起舞，招招凌厉，像是被突然点燃的烛火，从头到脚都洋溢着朝气蓬勃之意。

她知道他在紧迫些甚么，西岐反了，姜师叔拜相，他离上战场之日不远了。

只不过，朝歌若出兵伐西岐，她舅舅黄飞虎，总有一天会与他在战场上打照面。

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还有她娘，如今还好么？

*

朝歌城，月色下的王宫静谧安详，摘星楼拔地而起，直冲云霄，顶层透出的些许微亮宛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