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密特瞥了眼身边娇小纤细的金发女孩，视线重新落回紧闭的办公室门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一副标准的兢兢业业的好下属形象。

“有时候我真是弄不懂先生在想些什么。”阿妮坦叹着气，“按理说，邓布利多的死可以算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最大的突破了，我们急需一场胜利来推进行动，顺便清理内部的问题。先生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他看起来像是要绝食。”

施密特皱起眉：“作为优秀的圣徒，你不被允许知道先生在想什么，我亲爱的阿妮坦。”

“同样，作为优秀的圣徒，我被允许关心先生的身体是否健康，我亲爱的雷奥哈德。”她反驳道。

随后，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下，门开了。

“先生。”施密特立刻迎了上去，“需要我为您准备晚餐吗？”

格林德沃点了点头，想了下，吩咐道：“叫上君特一起。”

两位得力下属震惊的表情毫不掩饰地在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施密特重新板起脸，躬身退下了。格林德沃心里暗自叫了声“糟糕”，他似乎做了件超出他性格的事。

“您从来没有和君特一起进餐。”阿妮坦比她哥哥要活跃多了，“而且你从来不叫他的名字。”

她年纪小，却非常优秀，格林德沃曾经对她非常纵容，就像是对待家族里的那群晚辈。但他现在没有心情，只是沉默不语地朝餐厅走去。她吐了吐舌头，放轻了脚步跟在后面。

君特冷着一张脸走进餐厅时，格林德沃差点把手里的叉子扔到他脸上。在他牢底坐穿以前，从来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更别说是在餐桌上，君特参加追悼会似的态度实在影响人用餐的心情，但他还是竭力忍住了。

这个儿子真是前所未有的糟糕。

“雷奥哈德，阿妮坦，你们也坐下。”

施密特坐在了他右手边的位置，阿妮坦在左手，只有君特隔着长长的餐桌坐在了对面的顶端。格林德沃没去看他，而是把头转向了阿妮坦：“快开学了，你的毕业设计准备得怎么样？”

“还不错。”她回答道，一碗餐前肉汤出现在她的盘子里，“院长原本建议我主攻黑魔法那个方向的，但我告诉她，那太没意思，我在格林德沃先生那里学得够多了。她看了我写的大纲，也同意我转攻变形学。”

格林德沃停下了叉子：“变形学？”

阿妮坦微不可查地愣了下，尽管很快就恢复，这一瞬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是的，您曾经建议我，多看看——”

施密特轻轻地摇了摇头。

格林德沃挑起了眉。

“多看看什么？”

“多看看……《今日变形术》邓布利多先生的专栏。”她吞吞吐吐地说，终于不再随意地嘻哈，格林德沃在施密特僵硬的动作和颤抖的双手里看出了恐惧。

之前的格林德沃肯定因为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事情动过怒，他想着，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口狠狠剜了一大块。是的，如果那个格林德沃是变态到把一整个房间藏满邓布利多照片的人，那在决斗后他的下属肯定会害怕提到这个名字。

格林德沃的心情更加恶劣，他越发弄不清这个世界有多少令他恶心的事了。

“你本来不是打算去霍格沃茨做交流生吗？”一个声音突然说。

三人抬起头，一齐望向餐桌顶端原本几乎要被他们遗忘的人。君特面前的盘子是空的，他似乎根本不愿意吃饭，而是盯着阿妮坦：“暑假前，你告诉我说等英国魔法部投降，你想去霍格沃茨做交流，得到邓布利多教授的亲自指点。”

施密特兄妹的脸色变得苍白了。

他在挑衅。

“滚出去！”格林德沃一敲桌子，两把刀叉凶猛地朝对面飞去，插在了君特的面前，嗡嗡地震动着。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

格林德沃握紧了拳头，他不仅仅是愤怒，他同样知道根据之前其他人的表现，他这么做是对的。果然，施密特和阿妮坦低垂着的头告诉他，这么做是正确的。格林德沃让死寂在餐厅里蔓延了几秒，才说：“你们不用管他。”

阿妮坦轻轻吐了口气：“先生，霍格沃茨的防御没有想象中的坚固，我们只需要控制住霍格沃茨特快……”

特快……特快……列车！

格林德沃唰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列车！没错！

他激动地丢开餐巾，不顾兄妹俩诧异的眼神，在餐厅里来回踱步。列车！他当时坐上了一列通往死亡的火车，在火车上碰见了中年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然后车翻了……

当时邓布利多说什么来着？

“你认得我？”

“我死了，大概。”

“我被人杀掉了。”

“那不是我，写错了。”

那个邓布利多是这个世界在决斗中死去的，他没有认出年老的格林德沃，他看着须发皆白的邓布利多卡片，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认为巧克力蛙卡片上写的事迹不曾发生过。

假如……假如格林德沃都可以重生，那他是不是……

“我离开几个小时。”他对施密特说，“有事情你自己解决，不要来打扰我。”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急，下章复活~

第6章

哀悼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人一整天都源源不绝，到了晚上，还能看到有人在墓前献花。格林德沃没有靠近，而是在旁边转悠着。

帕西瓦尔和坎德拉两人的坟墓就在阿不思边上，死亡时间是1942年11月，距离相差不过两天。他在石碑上看到了墓志铭，“愿灵魂与你同归”，落款是邓布利多三兄妹的名字。

耳边低沉的哭泣声不断传来，格林德沃就这样盯着邓布利多夫妇的墓碑。很快，天边连一点夕阳的余晖都看不见了，黑色的幕布笼罩在天空，白色的星光丝毫没有受到死亡和悲剧的影响，静谧地闪烁着照亮夜空。

不知道过了过久，最后两个哀悼的巫师离去，墓地里终于只剩下了格林德沃自己。他往前走了几步，停留在邓布利多的墓前。

来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这个世界的格林德沃并没有死去，他也许是打了个盹，也许什么都没做，就被他给替代了。而邓布利多，毫无疑问，被索命咒击中，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想必尸体都开始——

该死！

格林德沃很想一脚踢在墓碑上，让邓布利多跳起来。哪怕当初在纽蒙迦德里，漂洋过海来的新闻告诉他邓布利多去世了，他都没有这么愤怒。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生气这里的邓布利多居然弱到在决斗中被杀死，还是生气这个格林德沃是个变态的神经病。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在了墓碑上，低头用双手遮住眼睛。

“这不公平。”

怨愤让他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嫉妒像毒蛇的尖牙般刺在他的心脏上。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那个格林德沃几乎拥有了一切——权利、声望、力量、没有死去的阿莉安娜、没有决裂的阿不思……他拥有那么多东西，只要稍微改变，就能拥有所有他不敢想象的东西。

而他根本不珍惜。

他回忆起了临死前对伏地魔说的话。

“杀了我吧，伏地魔，我很高兴去死！但是我的死不会带来你所寻找的东西……有很多东西你不明白……”

“杀了我吧！你不会赢的，你不可能赢的！那根魔杖绝不会，永远不会是你的——”

格林德沃几乎是要笑出了声，他在嘲笑自己，嘲笑命运。他注定要被捉弄，在承认自己对邓布利多爱后死去，在解脱之后，却被送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哪怕他只要早来三天，他都能改变现在的状况。

凭什么！他愤恨地想着，凭什么把我送到邓布利多已经死去的地方！

又有人来哀悼邓布利多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格林德沃立刻从靠着墓碑上站起来，否则愤怒的崇拜者可能会冲过来扭断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