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绪克已经挽着丘比特，在聆听着诸神的祝福。

这效率高得简直可怕，比起她在格诺斯的上一次婚前准备，这一次齐备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砰咚——砰咚——

砰咚——

普绪克听见一种怪异的声音，像是什么粗壮而沉闷的棍棒互相敲击发出，又要比那更加低沉。

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宴会之上的诸神脸庞上都浮现出了困倦的神情。

赫尔墨斯抬手欲打哈欠，眼角闪出一点儿泪光。

他刚刚做出掩手的动作，眼睛极快且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手捧花球的新娘。

与此同时，普绪克脖子上的羽毛吊坠在发热发烫……

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修普诺斯的力量。

为赫拉斟酒的彩虹女神伊丽丝第一个觉得不太对劲，但她只心想是否最近的奔波过于频繁，依旧稳稳地端着圣杯。

冥界之中，睡神认真地敲着两个梆子。

源源不断涌上羽毛项链上的睡神之力作为媒介让他看见了宴会上的每一个人。

修普诺斯耷拉的眼角稍稍抬起，在看见爱神的那一刻，眼里多了几分考究地打量。

普绪克静静听着：“就快好了吧。”

尽管昨日得到了赫尔墨斯的留信，但今日直到此时此刻，丘比特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轻易就结束……

身旁的人轻轻踮起了脚。

“亲爱的。”

一个甜美的亲吻。

身着婚服的美丽少女贴近了年轻爱神稍稍低下来的那一侧耳朵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这样的动作，看起来好像就只是在甜言蜜语。

宙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让赫多涅“无意之中”知晓，是他让她拥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母亲。

但不知从何而来的困意在还没有察觉到之时，便压上了他的眼皮。

诸神皆酣睡于座位之上。

普绪克放下花球，脚步轻缓，速度却并不慢来到的了宙斯的身旁，她拿起了众神之王依靠在扶手上的胳膊，这个动作并不温柔，还有几分粗暴。

“赫多涅。”

不过是一句呼唤，便得到了回应，但她此前已经细细探查过自己身体的状况，糟糕至极，再蕴养这个孩子的可能为零。

即便如此，也不能留在宙斯的手上。

如果只是这样偷走，她能逃到哪里去呢，这里没有任何人保护得了她的孩子。

在这位强大的神王即将清醒的前一刻，普绪克叹了一口气。

身着婚服的少女做了一个扬手的姿势，所有在场的灵魂便被牢牢禁锢在躯壳之中。

宙斯也不例外，但他的力量是如此强大，普绪克几乎能听见自己灵魂被撼动到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

「爱神，只能是丘比特。」

普绪克这一次，明白了赫尔墨斯的叮嘱是什么意思。

宙斯不会允许原始爱神的存在，但那又怎样呢？

她笑了笑……

在相对于灵魂，时间与空间的静止之中，唯有得到允许的爱神大跨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以一个保护的动作试着隔开宙斯与她的距离。

普绪克并没有在意。

“你不是一直在想着这是属于谁的么？”

居然到了这个时候才交还给他，自己果然还是做的不太好。

普绪克嘴角始终噙着笑，将项链取下：“低下头一点儿。”

丘比特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却依旧听话地照做了。

“嗯，就是这样。”

她的手绕过白净的脖颈。

不过才将将系好，冰冰凉凉的羽毛吊坠在触碰到丘比特锁骨处皮肤的一霎那便隐没其中，那只抬起想要抚摸的手一顿，浅蓝色的眼瞳微微散开，又极快地收缩。

普绪克握住了他的手：“没错，这是属于你的。”

丘比特的声音颤抖：“你要做什么？”

她已经清楚，所有的感情都不会是假的。

作为原始爱神厄洛斯的神力，是纯粹的创生力量，他可以让所有古井无波的心生出荡漾的涟漪，但涟漪的变化只是一阵阵涟漪，还是掀起波涛的大浪，不由得他来控制。

毋庸置疑，她爱丘比特。

她回忆不起落在黑暗时空裂隙的自己，但她记得作为那一朵花的时候……

想让自己的花瓣再漂亮点，淡淡的气味再浓郁些，这样厄洛斯温柔的注视也许会更久一点。

她是爱厄洛斯的。

所以，她没有办法再做一个自私的人。

「爱神，只能是丘比特。」

不。

爱神，就是爱神。

不会有神比丘比特更需要厄洛斯放在她身上的那股力量，因为这样，他才是完整的啊。

维纳斯的束缚，诸神的觊觎，所有的血债，当由他自己来讨回……

而且，还有赫多涅，她无法保护的孩子……

“你看，这是我的灵魂，在这儿留下的痕迹。”

逐渐变得纤细而虚幻的手指摩挲着爱神虎口上的一处细微伤口，那个伤口很新，新到看起来就像是刚刚擦伤的。

又点了点他的心脏。

“我想这里，也会有我留下的痕迹。”

“不，等等，不要。”

丘比特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不过是这几个字的时间，从普绪克虚幻的指尖涌出的起源神力完完全全地进入他的身体，还伴随着大段大段的记忆，那股不确定的不安在这一刻化为实质的恐惧。

他想要握住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可他握了一个空。

“不要还给我。”

“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力量，我只是一个异世界的灵魂啊，也许以后再也……”

以后。

不要以后。

丘比特听见自己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他猛地往前欲抱住即将消散的身影，可膝盖跪地的响声像是一记沉闷的落章。

普绪克看见那双漂亮的蓝紫色眼睛氤出盈满眼眶的泪水，红快要沁出血来。

她忽然心突突跳了两下，话到了嘴边，忽然变得小声。

“也许以后，你不要那么老实啊，你这样，我会难过，也许以后，等你再也不会被欺负的时候，我们还会相……”

来不及说完最后一个字，再没有一点儿神力支撑，早已千疮百孔碎成无数片的灵魂在这一刻，化为了莹莹齑粉，宛如无数银蝶扑打着翅膀拥抱向爱神，又如飞蛾扑到火焰的那一霎，尽数消散，化为光点落下。

丘比特徒劳地将身上的光点聚拢，却只见它们如沙滩上的流水一般没去。

无法呼吸，胸腔像是被一块巨石狠狠压住。

时间不再静止。

德墨忒尔醒来，她听见骨头突破皮肉生长的声音，噼啪作响如抽出芽苞的麦穗。

雅典娜醒来，稳稳地端起自己的盾牌。

维纳斯亦被刺目的金光灼醒，看清变化的一瞬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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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醒醒，这是随堂测验的试题卡，课间时间写完要电子打卡拍照上交。”

“唔……”从桌子上爬起来抹了一把确认脸上没流哈喇子的宋凡接过了右侧同桌好心递过来的一份试题卡，“好的，好的，谢谢你。”

等等……

这是什么课来着。

《古希腊神话与传说赏析》，实体卡上的标题赫然映入眼帘。

天呐，还什么也没听就睡到了现在，宋凡抖了抖足足一页A4纸的试题，快速的扫了一遍打算从简单的做起。

伊阿宋驾驭是的( )

A：神马B：金羊C：神牛

普罗米修斯用( )盗取神火

A：柳枝B：茴香秆C：芦苇

这都是什么……

怎么还有多选题？

宙斯送给人类的宝盒里装着( )(注1)

A：希望B：灾难C：潘多拉

宋凡秉承着不会也不能留白的好习惯，硬着头皮蒙了几道，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带着咳嗽的轻笑。

等等……

旁边什么时候坐了一个留学生，五官深邃立体似大理石雕塑，曲卷的睫毛扑朔如蝶翼，围着一条浅咖色的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