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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人间+番外(34)

作者:隰予 阅读记录
他无法想象这篇报道播出去,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郑云龙气喘吁吁地闯进他办公室,周深早就猜到了他要来兴师问罪,却忘了收起桌上的稿件。

郑云龙还没开口,低头就看到了稿件上硕大的标题。

“你……你们从哪里知道的?”

周深有些心慌地收起稿件,被郑云龙一把按住,力道大地周深的胳膊都被震得生疼。 “小道消息,总比官方来得快得多。”周深理所当然地答道。

“你已经这么没有职业道德了吗?这么捕风捉影的消息也敢往外爆?”

“我没有报!”周深最听不得郑云龙把他职业道德挂嘴边,“我这不是让他们撤回来了吗?”

“深深!糟了!”王凯门也没敲就进来,看到郑云龙也在有些诧异。

“别管他,”周深问道,“怎么了?”

“副总监……把你撤下来的稿子,发出去了。”

郑云龙觉得眼前在发黑。

“副总监说,黄子弘凡身份特殊,养父母是有名的富商,案子又猎奇,还涉及到十年前大案,不管怎么先报了再说。还说什么我们不报被其他媒体抢了先结果也是一样,我们还受损……”王凯解释道。

“他是不是疯了!?”周深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我去让他撤下来。”

“来不及了,”郑云龙叹息道,“发都发出去了,你们撤回来,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周深愣在原地。

蔡程昱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看着屋子里这么多人有些疑惑,王凯推着他让他先走,被郑云龙叫住:“你就在这儿听着。”

“周深,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是你之前做的事情,和这个有什么不一样?没掌握证据就往外报蔡程昱的父亲贪污受贿,你们以为澄清了就没事了吗?没有人听澄清,他们要的只是谣言的刺激!”

蔡程昱低下头,心头的刺被人触动,扎得生疼。

周深看着他的样子,竟然一时也无所适从。

“是,黄子杀了人,但他当时未满14岁,法律不能拿他怎么样。再说证据都没了,就凭一个人的证言,案都立不了。你们有什么资格报道?你们和传谣有什么区别?”

“法律说完了,我们再说说人情。”郑云龙指着蔡程昱,质问周深道,“这么好的孩子,你都教会了他什么?让他恨法官吗?恨书剑?还是恨这个世界?那是你,周深。”

“高杨和黄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忍心吗?他们是善是恶,你不知道吗?”

“还有,王晰从头到尾不欠你什么。他履行的是他的职责,你要有不服,应该去问提供假证据的警员和证人,问打断律师质证的法官,而不是追着一个离你最近你最先看到的窗口把你的恨意发泄这么多年!”

周深红着眼睛走到他面前,带着冲他哭腔怒吼:“那我哥哥又做错了什么呢?他难道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了吗?他凭什么承受这些错误?”

郑云龙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这个问题,谁都回答不了。”

“你的专栏继续做吧,反正这么大的新闻都爆出来了,晰哥接下来肯定好过不了。”

郑云龙离开之前,对着蔡程昱说了一句话:“方书剑是善是恶,你不知道吗?”

等郑云龙走了,周深擦了眼泪:“蔡蔡,来找我什么事吗?”

蔡程昱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周深哥,我要回学院上课了,不跟你做新闻了。”

“因为郑云龙刚刚说的话?”

“不是,”蔡程昱连忙否认,“是我的老师,他看到我的采访了。他说他很理解我,但他依然觉得我要做的是回去学习。”

周深点了点头:“行,你回去吧。”

“还有,周深哥,我那天去看过方书剑了。他过得挺好的。”

周深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很难受吧?”

“一开始是挺愤愤不平的。”他回答道,“但后来冷静下来,觉得,也很好。”

周深有些惊讶。

“这些天做了这么多采访,回答了这么多问题,我觉得我冷静了很多,以前自己的思绪也是一团乱,现在也理清楚了。”蔡程昱认真道。

“周深哥,我不想做一辈子的受害人家属。我想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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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chapter19

每一位公民,都应有一种受到平等关心和尊重的权利。

——罗纳德·德沃金 《认真对待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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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把所谓“刺激的故事”跟阿云嘎讲完后,一言不发地坐在病房的飘窗前。他背对着阿云嘎,看着窗外,歪着头,视线随着飞鸟越飘越远。病房里沉默得令人可怕,他却完全不惧于这样的可怕,没有也不想去打破这样的沉默。

他刚才叙述的语气太过于冷静,他是怎么割开强奸小哑巴的人渣的喉咙,他是怎么在公益课堂上一字一句记下瓦斯的成分,怎么制造那一场轰动全城的爆炸,又怎么打听到检察长的心脏病,装作当事人,潜入检察院,故意说出他知道的事激得他心脏病复发,然后夺走他的药,看着他像被抛上岸的鱼,挣扎着死去。

“黄子,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害怕吗?”

黄子弘凡没想到阿云嘎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被问得有些发蒙。

眼前好像回到那个阴森的夜晚,风吹得凛冽,从通道里灌进来,撑满了他小小的衣衫。猩红的血液喷在他脸上,衣服上,明明是滚烫的血,他却浑身凉透。

后来他是怎么回去的?不记得了。好像是高杨把他拽回去,又把他扔进冷水里洗干净,还烧了他沾满血液的衣服。

没有人一出生就对死亡无所畏惧,除非他见得太多变得麻木,或者自幼便被灌输生命没有价值,又或者,唯有让别人死亡,自己才能活下去,即是我们常说的,弱肉强食。

阿云嘎见过无数的现场,无数凶神恶煞的犯罪嫌疑人。他们有的惶恐失措,面对着鲜血直流的重伤者或死者号啕大哭,有的早已麻木,像在看一只死在半路的野老鼠。

按理说阿云嘎不应该怜悯任何一个犯罪嫌疑人,他眼中应该只有钢铁一般的法律,和扛在肩上厚重的责任。公安的定位哪里需要什么过多的思考,只要足够代表正义,足够勇敢和聪明能和罪犯斗智斗勇,也就足够了。至于什么判决,反思,嫌疑人的未来,那是留给法官和学者的。

可是人毕竟不像社会学家畅想得那么专一,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社会生产零件,专职自己的事情而毫无旁枝。比如此刻,他就无比怜悯黄子弘凡。

“你一定很害怕吧?”他自己回答道,“你虽然小,但什么都懂,你知道自己要承担什么责任。”

“可惜我当时小,不知道未满14周岁不用坐牢。”黄子弘凡自嘲地笑了笑。

“你怕的不是这个吧?”

血腥的死亡场面,死者的魂灵夜夜撕扯他的梦境,唯恐真相暴露的恐惧,还有对高杨的愧疚,生怕失去眼前美好的一切。竭力把自己伪装成玩世不恭活泼开朗的样子,渐渐忘了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黄子弘凡没有再回答,按照护士的交代查看了下阿云嘎的伤口,确认无事后,搬了椅子坐在飘窗前,背对着阿云嘎。明明是刚刚二十出头朝阳的年纪,阿云嘎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了日薄西山一般的落寞。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被几个身着警服的人叩响了门。阿云嘎偏头看了看,一眼就认出那是谭蓓白江案子的组员。

“黄子弘凡,我们有些情况想和你了解一下,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黄子弘凡像是料到了一样,坦然地起身跟他们走了。

他心里止不住地自嘲和心酸。

阿云嘎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埋头在枕头里叹了口气。贾凡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一脸奇异:“你都这样了专案组还不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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