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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人间+番外(50)
作者:隰予 阅读记录
第27章 chapter27
趁年轻,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尽力去尝遍所有痛苦,这种事可不是一辈子什么时候都会遇到的。
——马尔克斯 《霍乱时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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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城的秋天比起其他海滨城市,显得明显多了,天空高远,整个空间宛若被拉得无限大。风吹动一路的行道树,哗啦啦凋零了一层金黄的树叶。海浪在这个季节显得安详,潮水一阵阵拍击着海岸,浪潮的声音如同被泡沫包裹住,又吸收进去。
方书剑脱了鞋子踩在雪白的浪花里,弯下身子洗了洗手。他的手比在音乐学院的时候粗糙了不少,毕竟学校里不用自个儿干活,安心学习就够了。水流裹着岸边悬浮的泥沙从他的指缝间流过,把刚刚踩出的脚印冲得无踪无迹。
蔡程昱直挺挺地立在旁边,看上去有些紧张,全身每一块肌肉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紧绷着。他无数次偷偷设想过方书剑在他面前会是怎么样的,愧疚的,流泪的,不敢直视自己底下了头颅的。但今天却是超出他想象的,从容的。
“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是蔡程昱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方书剑找了个海水浸不到的地方坐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木屋:“我在给法律援助中心做志愿者,专门给这些犯罪人家属做工作。”
蔡程昱顺着他的手看去——房门死死的关着,窗子也用废报纸糊得一丝光亮都不透。如果不是刚刚才进去过,很难想象这样的地方能住人。
“有必要吗?”蔡程昱把目光扭转回来。
有必要吗?受害人的亲人心痛欲绝,罪大恶极的人却依然享受着所谓的人权,那受害人的人权在哪里?这个世界的公允在哪里?
至亲逝去的痛苦像海潮一样向蔡程昱涌来,一瞬间从天堂坠入炼狱的恐惧和挣扎,仇恨像疯长的藤蔓一样从好不容易包裹好的心房里蔓延开来,所到之地皆是苦涩。
方书剑摇了摇头,只是看着木屋的方向,那里面有一个他接触了好几周的老妇人,绝望悲戚的普通人。她不是坏人,她甚至有些胆小怕事,没什么主见。她只是人海里再平庸不过的一粒尘埃,和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这个世界太痛苦了。我做的事,能让这个世界少一分痛。”
人总是这样,喜欢分享自己的一切情感:欢乐,悲伤,痛苦,仇恨。这宛若是千年来形成的惯性。但如果变一变思维,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毕竟,人的悲欢从不相通。
“学长,”方书剑很久没这么称呼过蔡程昱。自他们认识以来,这是第二次。第一次还是在蔡程昱带他回家过节的时候,那时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完整的家庭,光明的未来,两个无畏单纯的少年人,是没有经历过打磨的璞玉。
“龙哥跟我说过,他们是罪人,但他们或许不是坏人。我们惩罚的是罪,不是善恶。”
蔡程昱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死亡摆在他面前已经太久,久到他已经开始学会接受,学会冷静地思考罪与罚。这样的冷静让他失去了少年人那廉价的情绪宣泄,可冷静下藏着的疼痛,从来没有消逝。
“如果我身为龚子棋的弟弟是罪的话,”方书剑站起来,语气里已经是藏不住的哽咽,“那这个世界上,谁又能避免自己有罪呢?”
蔡程昱本来就眼窝浅,这样一被刺激,眼泪早已经盛不住:“可是我没办法原谅啊,书剑。”
“我也想原谅,我也想回到以前那样。但只要我看到你,就会想起你哥,想起我爸的死。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错,好像一切又都错了。
方书剑背过身去,冲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一言不发。蔡程昱看着他颤抖的肩膀,明白他和自己一样,问着无数的为什么,冲着这个世界哭泣。
……
郑云龙接了马佳的电话,了解了那边大概是没打起来能好好谈,松了口气。在老狱警的审视下无奈地摆摆手,特意把手机和蓝牙耳机都当着他的面锁进了保险箱。老狱警还是不放心,过了安检门从上到下再拿金属探测器给他测了个遍,确认无误才放人进去。
龚子棋坐在会见室等他,中间隔了厚厚的铁丝网,密集得都有些看不清对面人的五官。依稀能看出他是瘦了很多,肤色也暗沉了。
“你弟弟我照顾得很好,没人敢找他麻烦。作为报酬,您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再次接受我的代理?”郑云龙上来第一句话带着三分玩笑,但内容却是实打实的。
“没必要。”龚子棋干脆地回答道。
“这样,给你看点东西。”郑云龙从口袋里摸出来几张照片,心里头还在狡黠地笑着,老古板收了他手机难道还能查出他带纸质稿不成?
在外头盯着监控的老狱警满头黑线,索性也不去管。
那是方书剑在不染酒馆的照片,坐在乐器堆里不停地倒腾的方书剑,抱着吉他认真调试的方书剑,趴在简弘亦和高天鹤背后盯着料理笑得很开心的方书剑。
龚子棋伸手想去接,却被铁丝网拦住。太过密集的铁丝让照片上的人影都显得不太清晰。龚子棋太久没见他了,思念一时涌上心头,在确认他安好的一瞬间不由得喜极而泣,混杂着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心酸,或许是他这短暂的一生最后的遗憾。
“我能再见见他吗?”
庭审上,行刑前,什么时候都好。
转念一想,又害怕方书剑被公众发现,连忙摆手道:“不,不要让他来……”
“你想让他一辈子活在这个小酒馆里面吗?”
郑云龙追问道:“他甚至不敢上台唱歌,怕被认出来。你想让他永远在酒馆打杂,出门戴着口罩,永远只能做他不喜欢的工作勉强维持生计吗?”
郑云龙把委托代理书通过铁丝网下的文件通道递进去:“反正也得耗这么久,为什么不再做做努力?”
……
郑云龙拿着签了字的代理书出来还有些恍惚。大半年过去了,这群人的命运又被推到了一个新的起点上。轻飘飘的一个签字,背后是多少辛酸苦涩。说是血泪汇成的墨,一点都不假。
门外阿云嘎已经开着车等着他了。郑云龙才把副驾驶门打开就被吓了一跳——阿云嘎的衬衫上全是血,一边袖口还被撕了一半。阿云嘎绷着脸,面无表情的时候最是骇人。郑云龙惊讶道:“怎么回事?”
“晰哥差点被人暗杀了,枪伤。”阿云嘎想着自己要晚到一步人就没了,心里还止不住地发悸,“检察院大楼里,人已经送羁押所关着了。”
郑云龙听了蹙起眉头:“晰哥怎么样了?”
“还好,昨晚抢救了一晚上,失血过多但没生命危险。”阿云嘎说着就往医院方向开,天知道就张超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在那儿,出点岔子会不会双双暴毙。
郑云龙往后排翻了警服放阿云嘎腿上:“等会儿把外套披上,怪吓人的。”
阿云嘎低头看了一眼,平常出任务便衣方便些,警服除了正式活动好久都没动过了。衣服被洗得干干净净,看样子还熨过,折得平整。
“这么贤妻良母?”阿云嘎揶揄道。
“是,照顾你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八十岁老头。”郑云龙漫不经心地回呛,“开快点儿,别真出事儿了。”
等车在停车场停稳了,两人按了住院楼的电梯马不停蹄地往里头赶,才出电梯门就听见张超一声惨叫。
阿云嘎心头警铃大作,手已经按在枪上了。转头一看,张超捂着肚子做作地缩在角落,委屈巴巴地来了一句:“你还真打啊?”
阿云嘎,郑云龙:“……”
张超见他们来了,跟看见救星一样躲在他们俩背后。
阿云嘎看着面前的人,心下一惊。
高杨。
高杨的衣服看着有些厚,一看就不是林城的温度会穿的。他站在那儿,还带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但暴怒和戾气早已经藏不住地争先恐后散发开来,黑框眼镜下的眼睛像狼一样闪着幽光,冰冷得像是下一秒就要露出獠牙咬死自己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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