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年当时就皱着眉头纳罕了一声，这考察不应该全面吗？怎么你这留心还是偏心着的？

接收到了王启年的疑惑，范闲分了余光给那摇摇摆摆在街上散步的二皇子，轻声而言竟然是有些温柔的感觉。

“我与二皇子一见如故，现在只要看他值不值得信赖，而十有八九是太子殿下要害我，我何必去找那个不自在。”

凭良心说，范闲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他对于很多事只是表面圆滑，但那棱角就是收不住，爱世人也爱自己，精明又伶俐，混迹朝堂如鱼得水，可也就这个时候，他确实是有对特定的人有特殊的温柔。

这兜兜转转的试探一直到了李承泽邀范闲去醉仙居，虽然范闲嘴上不在意，但是心里是开心的一批，这是李承泽给他抛出的新的橄榄枝，他就跟个和平鸽一样恨不得一个空中后空翻去接一下。

他后来也想明白了，这要是李承乾邀请他，他肯定没这么高兴，甚至还会觉得对方有病。

可也就是因为真的放心也真的高兴，那牛栏街就如一把开山斧，直接把他的世界劈了个稀巴烂。

范闲刚刚放下的一点儿心，重新被吊回了天上，他来世间一遭，可以潦倒可以落魄，可他不能亏欠。

他亏欠了滕梓荆一条命，永远还不上。

也就没办法去原谅罪魁祸首。

王启年等人眼瞅着范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熟了，也有了更多的心防，他没有漏过一个值得怀疑的人，包括李承泽。

再也没有去看他逛过街，小范公子终于意识到这种行为有点儿招摇了，他选择了更隐蔽的方式，连王启年这种天天围着他打转的都不知道。

范闲知道李承泽身体确实不好，在给林婉儿调理身子的时候，也没忘了娇惯的殿下，悄悄按照现代知识，制了药方由鉴察院的人手安排到了二皇子府，府上名医几番试药大呼真是妙啊。

然后见效很快，李承泽的身体确实更精神了。

可这种事没有一点儿风声，范闲始终没露面，就真的算是当了一回儿田螺姑娘。

这种一来二去的关心多了，虽然做的事没被察觉，但是话里的温暖再被阻碍也会溢出，范闲自诩藏得好，但还是被李承泽捕捉到了一点儿真心。

李承泽难得感觉到真心，就会放大这个温暖，他当真是珍惜。

向来舍人为己的二殿下转了性，竟一时难以利用这份真心，只顺势更撒开了心去拉拢。

但饶是如此，也不敢太投入，还是要谋划着向前，毕竟李承泽心里一口气始终咽不下去，他要活命所以他的目标只能是夺了皇位，手刃老苟逼，让这老狐狸明白眼有多瞎才把他当作石头摔。

不过这般矛盾却好像没有影响感情的进程，两人竟然像是做了朋友，街上等人拍肩膀什么的都有，还有什么不谈国事谈风月，人间自是有情痴的小暧昧更是一触即发。

貌似是只差个告白交心，就能共赴巫山云雨。

可惜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偏差，范闲揣着怀疑去试探，李承泽端着不信任去邀请。

注定太算计的感情走不到最后，努力的越深沉，崩的时候就越翻天覆地。

事情发展到了一定地步，陈萍萍等几个爹也明里暗里给范闲指路让他选，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他要送肖恩去北齐的时候。

范闲接了圣旨，却也不是单单为了内库，更多的是想要看看能不能破个迷雾找一下真相，还有一点儿是隐约做了退婚的打算。

他悄悄看着李承泽低头闭眼，眼皮薄嫩染红，这人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对他同意去北齐这件事很不赞同。

临走时欲言又止的话，被范闲乐呵呵的安慰没事儿给哄了回去，李承泽有些无奈的点点头便离开了。

范闲觉得李承泽在担心他，心里还挺高兴的。

但雅亭碰酒这好好的气氛，却毁在了李承泽的抛杯，范闲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亭子好好的就塌了，但隔着尘土看着李承泽的背影，孤零零的样子，一路头也不会，便隐约知道好像有些事情是要考虑最坏的结果。

可范闲偏偏不敢信，他仍然顺着本能地心意，出城前最后回了陈萍萍和林若甫的问题。

“好，等我从北齐回来，我便投了二皇子门下。”

少年笑得爽朗，那么聪明的狐狸模样，向来都是弯弯绕绕的很，但竟然在这一刻显得有些义无反顾的笨拙。

他怀揣着期待上了马，想着再回来的时候是春和景明，便迎着暮色荡荡悠悠的向远方走去。

可事与愿违，北齐的事很不开心，很难平复，没有任何出路。

等他活着回到了京都，便再也没有交心那回事了，李承泽表达了抱歉，我有苦衷的意思，那范闲也只能把所有的真心当笑谈付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