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之华同人）蕉鹿之梦》作者：天罡北斗正气猫【完结】

文案：

#带着山形记忆转世的苏焰和谢雍的故事

#除了改变设定还有加入一些补充和修改，大致走向跟东风写的272现代番外《感情用事》一致

#有改成漫画，后面再补

第一章

记忆斑驳，浮光掠影。

手中摇曳的风筝，怀里烈得光嗅一嗅都似有微醺之感的那坛酒，苦得掉泪的那口茶，香喷喷的烤肉，紧紧抓牢的手弩，第一次溅在脸上的鲜血，将一腔衷情诉诸纸上的那封信。还有……胸前被贯穿的疼痛。

如同从前无数个夜里一样，苏焰就此惊醒过来，猛地睁开双眼，胸口泛起一阵疼。也不知是因过度紧张而造成的心跳不规律，或单纯只是梦境中的想象延伸到了现实。

每次发作后，苏焰都会像此刻一样有些茫然，无法自制地在漆黑中大口大口喘着气，像等待救援的溺水者，即使能救他的从来只有自己。

然而今夜却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还有一张从肩窝开始摸索着往上凑过来索吻的嘴。

“又睡不好了？”

“嗯……”

苏焰侧过头，吻向那根他在这世间唯一仅有的“救命稻草”。像是终于顺着湍急的瀑布落入河流之中，认命坠落却没有粉身碎骨，反而被流水包裹。晦暗不明的情绪与急促的心跳都在对方的安抚之下逐渐恢复如常。

“睡吧，小狸奴。”

这话听得苏焰恍惚，怎么连枕边人的耳语都分不清了。

谢雍是个脾气大得很的主，尤其在睡觉被吵醒时。他跟苏焰刚认识那会儿，两人睡一块儿全是为了那档子事儿。每回谢雍通常都被做得精疲力竭，转身倒头就睡，连旁边的人起床离开都觉察不了，更别说被苏焰的噩梦吵醒。

然而真在一起后，谁都清楚彼此不过肉体凡胎，又不是机器人无休止运转。两人住一起，总能有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什么多余的事也不做的机会。苏焰那糟糕的睡眠质量因此时不时便会顺带转移到了总爱贴着他睡觉的谢雍身上。

头几回被半夜吵醒，谢雍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没少给苏焰脸色看。曾经试过一次，谢雍大概是被苏焰忽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和不自然的身体颤动弄醒了。他半睁开眼，也不知是醒是睡，只迷迷糊糊发出一声气哼哼的低语，而后使劲儿将苏焰身上的被子全卷过来，团在自己身上，裹成一个球，毛茸茸的脑袋埋进被窝里又继续睡回去。

被完全忽视的苏焰没觉得有什么不高兴的，反而被他幼稚的举动逗笑了，随之从虚无荒唐的梦境中慢慢被带回当下，终于重新掌握了些实感。

然而后来当谢雍清醒地见识过一回从噩梦中醒来的苏焰的模样后，当他亲手触碰过对方那汗津津的冰冷肌肤和抽搐一般颤抖的肢体，他便再也无法安心做出冷落对方自己去睡大觉这种事了。

那次谢雍也正好尚处于浅眠状态，当他睁开双眼，意识还算得上较为清醒。然而苏焰或许是误会他这番醒来同平常无甚两样，略一睁眼就会睡回去，因此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眼神中的恐惧与迷恋，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直到谢雍紧张地按开床头的小夜灯，攥着他的手掌担忧地一遍遍问他还好吗，苏焰才像被针刺一样猛然回过神来。

如此毫不设防地暴露在对方面前，让苏焰感到一丝讲不清缘由的无地自容。他只好假装不适应黑暗中的灯光那样倏地紧闭起双眼，紧接着绷紧肌肉往床铺里缩了缩。

汗湿的额头上感知到了柔软温热的唇久久停留，明明如此亲昵缱绻的动作却又让苏焰仿佛经历了一场低温烫伤。

他动了动嘴巴，想要开口向对方解释些什么，可惜如同被扼住脖颈一般无法作声。

只听得见谢雍带着睡意的沙哑声线：“别怕，乖，安心睡吧。”跟哄小孩子似的。

你是不是经常也像这样去哄其他人的？

类似这样的话经常在苏焰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但这么长时间以及，他从未将一个字说出口过。没在一起时是没有资格，在一起后是不应该。

他和谢雍之间不应该再有怀疑。

反正那之后，哪怕被吵醒后依然会不由自主地感觉恼火，可谢雍怎么都绝不会由着苏焰自己一个人背地里偷偷难受。于是本就爱粘人的谢总又变得更加粘人了些。

好在跟谢雍在一起后，苏焰那些梦也是越来越少出现，总算能得一顿好眠。

这么多年，苏焰从未向谁真正剖白过自己创伤后应激综合症的确切源头，连面对相处时长最久的医生也从没有提及过半分。所有人都以为，他的症状是部队里的经历所导致，毕竟退伍后出现这种问题的大有人在。

只有苏焰自己知道，他的确是在部队生活过后心理状态才发生改变。可那不全是因为部队生活本身，也因为在那里的生活让他想起来的事。

用“想起”这个词或许不太恰当。

说到底，苏焰没有办法去证实那些困扰他如此之久的故事，究竟是真实的记忆还是他的臆想。

在部队训练过程中，不小心划伤自己的那个夜晚，苏焰第一次做了梦。梦里的他是个还未长大的少年，手里握着一把手弩似乎想要杀害某个人。可最后那手弩又被他威胁一般抵在了自己的喉咙，最终刺破薄薄的皮肤，渗出鲜红血液。

痛感让他惊醒过来。

随着在部队里的生活时间越来越长，那个梦中少年的人生似乎也越来越多与苏焰重叠在了一起。一个个睡不安稳的夜晚伴随着的是层层叠叠的梦境，梦境里有属于那个叫顾言恕的男子的人生碎片。苏焰将之拼凑重组，逐渐窥得全貌。

顾言恕的一生，有过爱有过恨，得到过最多的宠爱和幸福，也尝到过最锥心的痛苦。曾如同被抛弃的丧家之犬那样颠沛流离，也有过抛头颅洒热血保卫家国的辉煌时刻。

有时候，苏焰从梦中清醒过来甚至会觉得，如果那梦境不过是另一种真实，那留在梦里也挺好。至少顾言恕什么都经历过，还能够拥有过那样浓烈的情感，而他一无所有。

但这种高投入度在后期无可避免的开始一点点加重了苏焰的心理创伤。顾言恕杀敌的画面与自己在战场的画面重叠。他无法辨认出手上的血究竟是真实的血，还是顾言恕眼中的血。顾言恕痛失挚友手足，最终众叛亲离，他也看着他的战友被炮弹轰得血肉模糊。

那些遍布顾言恕全身的伤口，在苏焰的身上虽然找不到痕迹，可苏焰能精准指出每一道伤疤该在的位置，偶尔还会感觉到那些地方在隐隐作痛。

当然最可怕的还在后头。

梦里的顾言恕从少年时代直到死亡的那天都爱着同一个人。而苏焰，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也不知在何时爱上了那个顾言恕眼中的梦中幻象。

这无异于在宣告：苏焰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病入膏肓，人格分裂，幻觉，臆想，最终连虚实都分不清。

所以第一次在医院看见谢雍时，苏焰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不住，从半疯过渡到全疯。医生以为稳定些的病情一定是忽然又严重发作。

否则他怎么会看到梦中之人忽然站在自己面前？

好在多年经历让苏医生早早练就一身处变不惊的好本领，无论心里多么波澜起伏，面上皆是如常那样平静如水。

在旁边小护士介绍眼前人是患者的家属后，苏焰终于能够确定这“幻觉”不仅只有自己能看到，这才放下心来。

除开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不说，那小谢总的性格和自己梦里的人倒的确有几分相像，苏焰想。外人看来成熟稳重得体大气，私底下实际毛毛躁躁不拘小节，急性子。

只是也仅止于此。

苏焰不可能因为一段只有他记得的故事，一份臆想出来的一厢情愿的爱慕而去轻易靠近那个不知深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