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对方想要靠近他，那又另当别论。

他既然已是半个疯子，怎会轻易放过送上来的猎物。

若这段关系是一场博弈，苏焰应该被判作弊才对。

他依托着顾言恕记忆中对那个人的认知来了解谢雍和应对谢雍，至今居然不曾出过太大差错。

一开始，他从谢雍眼中看出了对方对自己的好奇和兴趣，所以没有设置任何障碍地、顺理成章直截了当地让后续的事情发生。后来，他听懂了谢雍每一句话背后的暗示，读出了对方每一个示好举动的真正含义。他开始半信半疑，自己或许对谢雍而言也能够是最特别的那个。

即使这不过是他擅自从“顾言恕”那儿偷来的爱。

闹上热搜的绯闻算是一次引爆点，把前前后后的不适全都勾了出来，苏焰才会干出把手机丢进马桶里这么出格的事情。

窝在家睡着的那几个小时，他也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还是那个叫顾言恕的少年，扒在只开了一条小缝的门上往昏暗的房间里看。里面有他熟悉的爱人与他人相拥缠绵的画面。干呕过后的胃酸烧得喉咙生疼，那种灼烧感似乎顺着食道回到胸口，把心脏也一俱焚毁。

在难过的到底是顾言恕还是苏焰，他从来没分清过。

好在谢雍锲而不舍的拍门成功将他从这场绝望中拯救出来，对方随之还把苏焰以为自己一辈子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拱手奉上。

这也与顾言恕的后半生重合了呢。

那结局呢？

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也和梦里的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关于顾言恕的故事终结得太过凄厉惨痛，苏焰大概早把纠缠自己多年的梦境向谢雍坦白了。别看谢雍是个年近四十的大男人，实际对这种情话还是喜欢得很，尤其是难得能从苏焰这个高冷天蝎口中撬出来的情话。

他都能想象得到，谢雍要是听到自己说，这么多年其实一直有梦到他，在真正遇到他之前已经爱上他了这种话，当下的反应一定浮夸到让人想打他，却又觉得可爱得紧。

幼稚的谢总想必应该会先沾沾自喜夸自己一番，而后才开始质问苏焰是不是编出来哄自己，怎么忽然转性子，是不是背着自己做了什么。最终思考个一两天后，以认定苏焰的性格是不可能瞎编出这么好听的话告终。

于是可以盖棺定论苏焰说的是真的，接着开始美滋滋地像当初求婚成功后一样，忍不住偷偷跟亲近的人炫耀。吹嘘两人前世今生都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可那故事的结局太疼了。

在苏焰和谢雍在一起这么久以后，依然会让他疼，所以他不敢说。如果顾言恕的一生的确是他们上一辈子的事，那结局是他对不起谢雍，那这辈子理应只有他来承受这份煎熬。

好在谢雍非常尊重他，知道他有创伤后应激综合症，虽然关心，心里也好奇，却从不会逼他把往事说出来。每次第二天起床都像什么都不记得一样，又开始拉着苏焰开始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苏焰喜欢这样的生活，即使他依然无法减轻自己对梦里那个结局的恐惧。他同样无法控制自己胡思乱想。偶尔，苏焰会发散思维地想道，要是没有这个梦，没有顾言恕，他和谢雍会走到今天吗？

像这样的不确定感同样在加重着他的恐惧。

往日的苏焰会选择各种方式来回避，甚至是再去做一次无抽，把难题遗忘了就能欺骗自己过得好像好一点。但现在为了谢雍，他想试着勇敢点往前迈。

“焰焰，你说我们要领养一个小孩吗？”谢雍坐在手提电脑面前，看似认真地工作着，讲出来的话差得十万八千里。

苏焰挑了挑眉，上回这人求婚时就是这幅故作镇定的模样，这次恐怕也是深思熟虑了很久才忐忑发问，只不过硬要假装自己是不经意提起而已。

“你喜欢孩子吗？”

“也不能说喜欢，但人家说有个孩子家庭关系更稳定。”

“说了多少次别看些奇奇怪怪的书，堂堂一个谢氏集团大总裁怎么老迷信星座和所谓专家。”

谢雍合上电脑，推了推眼镜：“啧，那就我喜欢！我喜欢行了吧！我们俩养一个！”

苏焰笑起来：“谢总是担心万贯家财以后没人继承怎么办吗？那写个遗嘱，要是我们俩都不在了，就全部捐给社会做慈善，也不用操那个心了。”

没想到谢雍倒是一本正经起来：“我只是在想，虽然婚前协议都签好了。但你看我爸那身体，我又比你年长，以后万一我死得比你早，只靠你一个人来应付处理那些财产问题，还有公司那帮虎豹豺狼就……”

“别说这种话。”苏焰罕见地露出非常不愉快的表情，皱着眉望向自己的爱人，“我有什么，大不了东西全都不要，又不是养不活自己，用不着你操心这些。”

“哎呀，那不说这个了，反正这些我来安排就行。我们还是说说宝宝吧，领养还是得挑小一点的孩子好，不然养不熟以后就糟心了。不过我俩挑人眼光肯定没问题，找天联系几家孤儿院去了解一下情况。”

果然是提前做了准备，苏焰心中了然。

见他不接话，谢雍继续说道：“也有人建议过其实选择助养也不错，这样还不会打搅我们二人世界。而且两个男人也不至于临急抱佛脚要学怎么带孩子。但还是那句，不就是担心养不熟嘛，唉。”

“没关系。”

“嗯？”谢雍那机关枪一样滔滔不绝的话戛然而止。

“看你学带孩子也挺有意思的。”

“什么？！那、那可得先说好，公司的事可是很忙的……不对，你当医生工作时间也是不固定啊……诶我怎么之前就没想到？看来果然还是选助养比较好？你看——”

眼见谢雍又要进入喋喋不休的碎碎念状态，苏焰习惯性地凑过去将他吻住。架在谢雍脸上的眼镜被顶得歪向一边，金丝眼镜框在他直挺的鼻梁上压出淡淡的红痕。

“之后抽空一起去孤儿院看看，要是真能遇上合眼缘、喜欢的小孩儿就带回家。至于时间，总能挤出来的。况且谢总一定会给我们的孩子所有最好的，是不是？”

“那还用说！唔——”

和谢雍在一起的日子一天天增加。

时间就这样，久一点，再久一点。相信等再再久一点时，苏焰一定能够把自己与顾言恕的一生完全分离开来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