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同人)【满江红·露中】赤伶满江红·露中(27)
他说的那样礼貌:“大家接着看戏吧。”
一旁的随从立刻命令道:“全部坐下!”
四个字回荡在大厅里,明明是满席,却又如此空旷。人们都坐回自己原本 的位置,或恐惧,或愤怒。
“接着唱,接着演。”
......
“接着唱!”
师弟率先回到台上,我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他的声音颤抖着,竭力唱完
——“打一杆帅字旗 飘飘荡荡竖在…帅字旗…竖在了空… 打一杆帅字旗竖在了空…”
一边的胡琴也开始变得欢快,快板声跟上节奏,大门被推开,正对着戏台,风刮了进来。
我云里雾里,想回头看师兄,却感觉到一双手轻轻遮着我的眼睛。
师兄的手指那样冰凉。
我只能听见台上激昂的唱调,台下重物拖拽的声音。
“把人找个地方丢了就行了。坏了戏院的风水,真不吉利。”
“好像是个留学回来的,加入了....”
——“马到要成功....”
“怎么往戏院里跑呢?”
“幸好最后他朝人少的地方跑,不然...”
——“那时候得胜回朝转 黎民百姓得安宁”
“王先生,血就麻烦你们自己擦了。”
“只用了一枪,我都没反应过来!”
“才二十岁吧。”
——“沿涂公买要公卖 违反军法不容情”
.....
师兄的手慢慢放下,或者说是垂落。日本人都走了,台下的人散了大半,我冒着冷汗,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有城南常来听戏的女学生伏在桌上哭,我向台上看,靠旗飘带是刺眼的红。
师兄紧闭着眼,我看见他睫上挂的泪珠。
....
师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我端着饭在门口急得走来走去,又不敢说话。
幸好那个人来了!伊万!我看到了救星!
他一进入后院我就把碗塞给了他。他显然很不知所措,我突然又害羞了,躲进屋子里开了个门缝:“师兄,不开心。”
“王耀”,我解释,伸手指了指师兄的房门,“没吃饭。”
他看看我,又看看门,再看看我,点点头:“谢谢。”
“别谢我呀。”我把门缝合上,几秒后又打开:看见他已经走进师兄房间了,就再次走出门。
过了一会儿,我才想到师兄没喝水,又飞快地端了碗梨汤,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走进去。我犹豫的往前踏了两步,听见师兄坐在桌前小声抽泣,从斜后方看见他正捂着嘴,肩膀轻轻抖动。
师兄总是压抑自己的情绪,如果是我,这时会悄悄离开。可是坐在一旁的伊万眼里满是担忧,他把师兄捂着嘴的手拿下来,郑重的放在自己的手里握着,像想焐热珍贵的宝石。
我不想打扰,转身离开。听见师兄的声音:“万尼亚,万尼亚.....我只是突然有点累。”
“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想起一位过世的友人。”
五
有一天我发现师兄不再在傍晚出门了,也不继续在窗边写字了。
局势越来越糟。师父说要带着我们走。
我在那个时候听到了师兄要离开上海的消息。
师弟对我支支吾吾,他什么都不懂,只说师姐,有些事情我们不清楚,以后再说吧。
师父总是在门厅里,我就跑去问他怎么了。
师父摇头又点头,把烟灰弹到炉子里:“唉,春燕了,有些事以后再说吧,我也不清楚所有事。”
是在一天里听到的第二个"以后"。
“可我们都是您徒弟啊,您不清楚……”
“他不是。”师父灭了烟,不像生气的样子,只是平静的陈述“你是,他不是。”
“那他是……”我一时语塞,突然又顿住了“师兄,他是不是,是不是…………”
“春燕。”师父打断我,“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猜测永远只是猜测,说出口了就忍不住去打探真相,只有封存于口才能保守秘密。
五.
我没有和师兄聊国事,但回忆了很多事:戏院里捡到的小橘猫,胡闹的客人,堂会上的名流,在门口偷看又不敢进门的小孩……
我只清楚的记得两件事:一是师兄交给我一封信,让我遇到麻烦可以找他在辽宁的朋友。
二是他在听见我问“如果苏联的朋友来找你怎么办”时,叹了口气,又微微笑着,对我讲了他们的故事:
“我猜想,他正在战场上为祖国战斗。他就是这样的人:对朋友温和,对敌人刚硬。只要你和他对视过就会明白。”
“他第一次见我,磕磕绊绊用中文打招呼。我能听懂他的意思……也能看出他多么真诚。”
“他和我讲莫斯科湛蓝的天空,列宁格勒的夏天,阿尔泰山脉的翡翠湖泊……我也讲述北平萧瑟的秋天,杭州西湖,唱词里边塞茫茫的大漠…这是我们的祖国,我们正在受摧残,又正在被保护的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