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伶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带着点粗糙的茧子，和柳轻烟记忆中那双白皙细腻、仿佛不染尘埃的手，判若两人。

“为什么？”陈伶问，声音依旧沙哑，却比之前清晰了些。

“什么为什么？”柳轻烟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陈伶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困惑，“我已经不是神女了，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甚至……甚至会给你带来麻烦。那些人要是知道你还在照顾我，会连你一起骂的。”

柳轻烟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反手握住陈伶的手，把自己的暖意渡给她，“十年前您救我的时候，也没想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呀。”

陈伶愣住了，似乎在回忆十年前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像叹息。

“那时候你才这么高，”她比划了一下，“穿着件破破烂烂的小褂子，缩在山门口的石狮子后面，眼睛亮得像星星。”

柳轻烟的脸红了红：“那时候我怕极了，以为自己要死了。是您给了我半块米糕，还摸了摸我的头，说‘别怕’。”

就是那半块米糕，那一声“别怕”，支撑着柳轻烟在这世上艰难地活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不能像那些乡绅一样给烟霞祠捐香火钱，只能每年在雨季来的时候，送些自己做的米糕，打扫打扫院子，以此来报答这份恩情。

可她没想到，有一天，她的神会落到这般境地，需要她来守护。

“粥快凉了，我去给您热一下。”柳轻烟站起身，想抽回手。

陈伶却没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些。“轻烟，”她看着柳轻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神。”

柳轻烟愣了愣，随即笑了：“我知道啊。”

陈伶的眼神更加困惑了：“你知道？那你还……”

“您是不是神，对我来说不重要。”柳轻烟打断她，语气认真，“重要的是，您是陈伶，是那个在十年前救过我的人。不管您是谁，不管您有没有神力，我都会陪着您。”

陈伶看着她，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看着她脸上真诚的笑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久违的暖意。

这些日子，她听够了谩骂和嘲讽，看够了鄙夷和冷漠，早已习惯了用坚硬的外壳包裹自己。

可柳轻烟的出现，像一束微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她紧闭的心房，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抓住。

她慢慢松开手，点了点头：“好。”

柳轻烟笑得更开心了，转身去热粥。

陈伶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看着她系着的那条洗得发白的围裙，看着她为了够到灶台上的锅，踮起脚尖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至少，她不是真的一无所有。

三、烟火人间柳轻烟在烟霞祠住了下来。

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先是打扫院子，把杂草拔掉，把碎石清理干净，又找了些木板，把歪斜的大门钉好。

然后她会去正殿，小心翼翼地把神像的碎块捡起来，用布包好，放在角落里。

“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把它修好。”她对陈伶说。

陈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她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要么坐在门槛上发呆，要么就躺在偏殿的床榻上，看着屋顶的破洞。

柳轻烟知道她心里难过，也不逼她说话，只是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今天是桂花米糕，明天是南瓜粥，后天又做了些野菜团子。她的手艺算不上多好，但每一样都带着满满的心意。

陈伶起初吃得很少，后来渐渐也能吃下半碗粥，一个米糕了。

这天傍晚，柳轻烟从山下挑水回来，刚进门就闻到一股焦糊味。

她心里一紧，赶紧跑进偏殿。

只见陈伶蹲在灶台边，手里拿着锅铲，手足无措地看着锅里黑乎乎的东西。

灶台边还散落着一些面粉，沾了她满身都是。

“您在做什么？”柳轻烟放下水桶，走过去问。

陈伶吓了一跳，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赶紧把锅铲藏到身后：“我……我看你每天那么累，想给你做点吃的，没想到……”

柳轻烟凑近一看，锅里是些烧焦的面团，大概是想做饼子。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您想给我做吃的啊？”

陈伶的脸红了红，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对不起，搞砸了。”

“没关系，”柳轻烟拿起锅铲，把焦饼盛出来，“第一次做都这样，我刚开始学做饭的时候，还把锅烧穿了呢。”

她把焦饼倒进旁边的破碗里，又从米缸里舀了些米，开始淘米做饭。“您去坐着吧，我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