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侧的姑娘更是让老板娘看得忘了呼吸。一袭粉黛色罗裙裹着纤秾合度的身段，发间只一支白玉簪，却比满街的珠翠都要夺目。最妙的是那双杏眼，眼尾微微上挑，顾盼间似有春水荡漾，偏生眸光又清凌凌的，倒像是把漫天星子都盛在了里头。

老板娘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她在潮州城十余载，见过的才子佳人不知凡几，却从未见过这般人物，那公子通身的气度，说是王侯贵胄都嫌俗气；那姑娘的容貌，怕不是月宫里的仙娥下了凡尘。

两人站在一处，竟让满铺子的花灯都黯然失色。

“两位可是要买灯..”老板娘开口才发现嗓子发紧，忙清了清喉咙，“这对鸳鸯灯是最好的。”她取下悬挂在最高处的那对灯，动作比平日轻柔许多，生怕粗糙的手指碰坏了灯面上精致的描金。这对灯原是留着做招牌的，此刻却觉得再没有其他灯能配得上眼前两人的了。

苏心俯身去看，那对鸳鸯灯做工极精巧，雄鸟的羽冠用金箔贴就，雌鸟的尾羽染着淡淡的胭脂，两盏灯并排时，鸟喙恰好相触。

“就要这个。”楚留香忽然开口，指尖在柜台上叩出清脆的声响。他取出一块碎银，在老板娘推拒前笑道：“不必找了，讨个彩头。”

老板娘会意，取来朱砂笔时忍不住多嘴：“两位真真是我见过最般配的了。”她将笔递给苏心，“姑娘写个心愿罢，放在江里最灵验的。”

苏心接过笔，指尖微颤，在灯面上悬停片刻。楚留香就站在她身后，下巴几乎要抵在她发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带着淡淡的酒香。

“写什么呢？”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笑意。

她咬了咬唇，终于落笔，在雌鸟灯上细细写下‘长相守’三字。

楚留香忽然低笑一声，伸手覆住她执笔的手，在雄鸟灯上缓缓游走。笔锋转折间，一起写下了‘共白头’。最后一笔他故意拖长，与她的字迹缠绵相连。

老板娘在一旁看得呆了，直到楚留香将笔还给她才回过神来。

苏心见状抿嘴一笑，老板娘顿时觉得满铺子的花灯又黯了三分。她恍惚想起年轻时听过的戏文，说什么‘一笑倾人城’，原以为是文人夸大，今日才算开了眼界。

灯芯点燃的刹那，暖黄的光在纸面上晕开，映得那六个字格外温柔。楚留香执起苏心的手，两人一起托着那对鸳鸯灯走向江畔，灯影在彼此眼中摇曳，像是把星光都揉碎在了眸底。

两人依偎着看鸳鸯灯顺着江水缓缓漂远，很快就混入了千百盏花灯之中。可奇怪的是，苏心觉得自己就是能一眼认出它。

风中又传来丝竹声，原来是戏台开演《玉堂春》。楚留香揽着苏心跃上屋顶看戏。

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取出一个月饼：“刚才从甜儿那儿顺的。”掰开的瞬间，桂花香混着蜜糖的甜腻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香舟上是团圆的欢乐，此刻却是独处的甜蜜。

苏心忽然发现他嘴角沾了馅料，刚要提醒，楚留香却已经舔着嘴唇笑问：“怎么？我脸上有东西？”见她点头，他反而把脸凑得更近：“那你帮我擦。”

夜风渐凉时，楚留香解下外袍轻轻一展，将苏心裹进还带着体温的衣衫里。

戏台上正唱到“愿作鸳鸯不羡仙”。

“你听，”他声音比江风还轻，“连戏文都替我们记着。”

最后一盏孔明灯恰在此时升空，暖黄的光掠过他们交叠的衣袂，在江面上投下缠绵的影子。那灯越飞越高，渐渐化作天幕上一粒星子，与漂远的鸳鸯灯遥相呼应，一个向着九霄，一个去往天涯。

第86章 礼物

中秋刚过三日，香舟已行到了漳浦码头。楚留香收到了姬冰雁的信，说让他们来码头取包裹。

船才靠岸搭板，商会的伙计便扛着个缠金丝的樟木箱上了甲板。

“姬老板从兰州捎来的！”伙计将箱子小心放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说是特意给苏心姑娘备的中秋贺礼。不知哪位是苏心姑娘？”

“心姐姐！快来看！”宋甜儿的声音透着掩不住的兴奋，“姬大哥派人给你送东西来啦！”

苏心搁下书卷，推门而出，只见甲板上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

“这么大？”苏心微微睁大眼，纤指轻抚箱上未拆的封条，转头对伙计浅浅一笑，“有劳小哥了。”

这一笑，那伙计登时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还、还有……”他慌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红绸包裹，双手递上，“姬老板说秋高天凉，让姑娘多置办些衣裳。特意从商会取了些银子。”

苏心接过，指尖挑开绸布一角，里面竟是十张千两银票，整整齐齐地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