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夕阳西沉时，楚留香会扶着苏心到船头看晚霞。夏末的暮色最为绚丽，漫天云霞倒映在粼粼水波中，恍如打翻了胭脂盒。

“你看。”这日楚留香突然指向远处。

苏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群白鹭正掠过水面，雪白的羽翼染着金红的余晖。

“真美。”她看得出神。

楚留香却只是看着她被风吹拂的侧脸，他的手臂始终稳稳环着她的腰，她的发丝调皮地扫过他的下颌，痒痒的，像羽毛轻挠心尖。

楚留香忽然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嗯，真美。”

某个黄昏，楚留香替她系上挡风的斗篷时，忽然发觉指腹下的腰身不再如先前那般单薄。他低笑一声，在她耳畔轻语：“看来甜儿的汤很有效。”

“你这是嫌我胖了吗！”苏心转身，正迎上他含笑宠溺的目光。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融在甲板上，随着水浪轻轻摇晃。

夜里，苏心偶尔还会被噩梦惊醒。这时总有一双温暖的手及时握住她，楚留香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我在。”简单的两个字，却能让她重新安睡。有时她疼得睡不着，他就靠在榻边轻声讲些江湖趣事，直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

就这样，在香舟的晨昏交替中，在众人的精心照料下，苏心的伤势一日好过一日。

第61章 缱绻

秋风渐起时，苏心腕间的夹板终于拆下。在苏蓉蓉的精心调养和宋甜儿每日变着花样的滋补下，她的伤势已好了七八分，余下几道粉色的疤痕，像初春的桃枝上新绽的嫩芽，带着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

中元节这夜月色正好，清辉如练，将香舟甲板镀上一层流动的银辉。苏心倚在船头雕花栏杆旁，夜风撩起她的衣袖，新拆了夹板的手腕搭在栏杆上，纤细的腕骨在月光下泛着瓷器般的冷光，那些淡粉的疤痕蜿蜒其上，格外醒目。

楚留香站在她身后半步，目光久久流连在那截皓腕上。他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抚过那些伤痕，“还疼么？”声音低得几乎融进夜风里。

苏心摇头，却将手腕翻转，主动贴上他的掌心。河面波光粼粼，映得她眼底也泛起细碎的光：“不疼了，就是暂时还不能弹琵琶。倒是你...”她忽然转身，指尖点上他微蹙的眉间，“这些日子，这里就没舒展过。”

远处传来更鼓声，惊起几只夜鹭。楚留香捉住她作乱的手指，顺势将人带入怀中。苏心听着他胸膛里沉稳的心跳，忽然发觉秋风竟也这般暖。河面波光粼粼，远处有渔火明灭，像是谁把星子撒在了水里。夜风送来丹桂的香气，混着水汽，沾湿了二人的衣袂。

“闭眼。”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往常低沉几分。

苏心疑惑地侧首，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盛着罕见的紧张，还有她从未见过的郑重。

“这么神秘？”她轻笑，却还是乖顺地阖上眼帘。耳边是他衣袖窸窣的声响。夜风拂过，将他袖间淡淡的郁金香气息送入她的呼吸。

微凉的触感忽然贴上她左腕的疤痕，惊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睁开眼时，一只银镯正静静环在她腕间。月光在镯身上流淌，那些精致的缠枝莲纹仿佛活了过来，花蕊处嵌着的南海珍珠泛着柔润的光晕，恰巧遮住了最显眼的那道疤痕。她翻转手腕，内侧一面刻着‘楚氏苏心’四个小楷，另一面的一行字让她呼吸一滞——‘留香与心，岁岁年年’。这是楚留香新加上去的。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惊喜吗？”苏心忍不住用手指轻抚过那些纹路，珍珠触手生温，她眼角眉梢都染着藏不住的欢喜。

楚留香执起她的手，指尖点在莲纹上：“是我亲手打造的。是首饰，也是暗器。”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郑重。

他引导着她的手指，轻轻转动镯身上的浮雕莲纹。只听‘咔’的一声轻响，三枚细如牛毛的银针从花蕊处激射而出，钉在三步外的甲板上，针尖泛着幽蓝的寒光，显然淬了剧毒。

“这是用西域曼陀罗汁和一滴天一神水淬炼的毒针，”他轻声解释，说着，又按动莲心处那颗南海明珠，镯身内侧悄无声息地滑出一枚薄如蝉翼的刀片，刃口在月色下泛着森冷的光。“刀片上也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楚留香的声音突然变得极轻，“若再遇险情...至少能为你争取一线生机。”

苏心怔怔望着腕间精巧的暗器，只见他手腕轻翻，那把薄刃又悄无声息地变回银镯模样。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芦苇沙沙的声响，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郁金香气息。她抬眸时，正对上楚留香的眼睛，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