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无容破天荒地轻笑出声，素来清冷的眉眼在烛光下柔和了几分。

一点红突然起身，这位素来冷峻的杀手此刻眼角微红，竟主动举杯：“敬楚兄。”他顿了顿，生硬地补充：“和苏姑娘。”

“我也祝红兄常胜不败。”楚留香笑着饮尽，苏心闻言也正襟危坐，双手捧着青玉碗抿了一口梨汤。蒸腾的热气熏得她两颊绯红，连耳垂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在烛光下如同上好的羊脂玉沁了胭脂色。

“楚兄，苏姑娘，我也敬你们一杯，祝你们长长久久。”姬冰雁忽然也举起酒杯，说完便已径自饮下。

“祝姬大哥也生意亨通，赚的盆满钵满。”她笑得眉眼弯弯，“姬大哥，你别叫我姑娘了。咱们都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你和胡大哥一样叫我心丫头，或者和曲姐姐一起叫我心儿吧。”

姬冰雁微微一怔，手中酒杯轻轻一顿。他唇角微扬，难得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那...心儿。”他忽然压低声音，“那日，你为我挡住那一刀，救命之恩，莫不敢忘。”

苏心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她刚吃了一口八宝饭，含含糊糊道：“唉，言重了！当时我什么都没想。”她咽下口中甜味，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再说了，你和曲姐姐不也是不顾生死的保护我吗？我怎么就不能为你们挡刀呢！”她的语气轻快，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说完，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双手捧着站起身来。茶汤清亮，映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说起来，我还没有对你们道谢，感谢你们的一路相护！”声音到最后已有些哽咽。

甲板上突然安静下来。胡铁花正用袖子偷偷抹着眼睛；一点红默默又斟满一杯；李红袖和曲无容相视一笑；宋甜儿躲在苏蓉蓉身后，偷偷擦了擦眼角。就连楚留香也收起惯常的风流笑意，目光温柔地望着这个倔强的姑娘。

姬冰雁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忽然笑了：“原来如此。”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个动作似乎犹豫了很久，指尖在触到她发丝的瞬间还有些僵硬，但很快便如春风拂柳般自然。

“以后，”他的声音温和而郑重，“你就是我姬冰雁的亲妹妹了。”说着解下腰间从不离身的翡翠貔貅，那貔貅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被他轻轻放在苏心的掌心，“见此物如见兄长，不管是中原四十九城的商会，还是酒楼商铺，都认这个，你都可以随意支用银钱。”

苏蓉蓉正在斟酒的手突然一顿，酒液在杯沿晃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她垂眸看着那滴溅落在手背的酒，忽然释然一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心摸了摸手中温润的翡翠貔貅，抬头看见姬冰雁不容拒绝的坚定神色，眉眼一弯，脆生生地喊了句：“哥哥！”

“哎呀，老姬！”胡铁花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醉眼朦胧地嚷嚷起来，“你这样显得我这个干哥哥倒是拿不出手了！”

姬冰雁冷笑一声，玉扳指在桌面上叩出清响：“所以我是亲哥哥，你不是。”他语气虽淡，眼中却含着罕见的笑意。

众人哄笑间，楚留香无奈摇头，他握住苏心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姬冰雁望着对视的两人，心中一片平静。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绝非兄妹之情，可这一路走来，他也比谁都明白——她的眼里，永远只映得出一个人的影子。

既然如此，那便做她的兄长吧。至少这样，他还能名正言顺地护着她，宠着她，在她需要的时候，永远站在她身后。姬冰雁轻轻叹了口气，却又在心底释然。这样也好。

夜风掠过河面，带着初秋的凉意，却吹不散这满船的人间烟火气。

酒过三巡，胡铁花已瘫在桌上鼾声如雷。一点红起身欲扶，自己却晃了晃，他今夜喝的酒怕是比过去三年都多。楚留香笑着搭住姬冰雁的肩膀，两人架起胡铁花时，听见他含糊嘟囔：“高姑娘...”

第64章 玉灵花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拂过甲板，香舟随着浅海的微波轻轻摇晃，船身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苏心斜倚在藤椅中，眯着眼享受难得的阳光，细碎的金芒在她睫毛上跳跃。手中的白糖糕被咬出小小的月牙形缺口，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这些日子喝多了苦药，宋甜儿特意给她备了各色甜点，蜜饯果子、桂花糖藕、玫瑰酥饼，生怕她嫌药苦不肯喝。

远处海面突然泛起一阵银白水花，楚留香破水而出，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他举起手中张牙舞爪的青蟹，隔空丢到了甲板上。

“楚大哥！多抓几只！”苏心立刻支起身子，半个身子都探出藤椅，“晚上让甜儿做蟹黄羹！”她腕间的银镯撞在船栏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