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我回来了

从溶洞出来时，晨雾正沿着青石板路缓缓漫延，白苗寨的吊脚楼在雾中只露出黑黢黢的轮廓，像水墨画里晕开的墨痕。胖子踩着露水直跺脚，嚷嚷着要找户人家讨碗热粥，却被吴邪死死拽着——他的目光黏在前方老榕树下，瞎子正用树枝逗弄着什么，张起灵站在一旁，黑金古刀的刀鞘上凝着水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你看你看，我就说他俩不对劲。”吴邪压低声音，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刚才在溶洞里，瞎子跟小哥说话的语气，那叫一个熟稔，绝对不止认识一两年。”

胖子咂嘴：“我说你这好奇心咋比斗里的尸蹩还能缠人？人家小哥是闷葫芦，瞎子是老狐狸，俩人心思比九曲连环还绕，你能问出啥？”话虽如此，他还是跟着吴邪往前凑，脚步放得比偷鸡摸狗还轻。

没等吴邪开口，张起灵已经转身往寨外走，步伐快得近乎踉跄。瞎子冲他们抛了个带着戏谑的笑，几步追上去，两人并肩走在雾里，背影竟有种说不出的协调。吴邪和胖子赶紧跟上，四个人的脚步声惊飞了竹篱笆上的麻雀，扑棱棱钻进白茫茫的雾气里，只留下几片带露的羽毛缓缓飘落。

“瞎子，”吴邪小跑着追上，“你跟小哥上次在塔木陀到底是哪年的事？”

胖子在旁边帮腔：“哎我说瞎子，你跟小哥到底认识多少年了？是不是早在上世纪就搭过伙？”

瞎子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在下巴上汇成小水珠：“上世纪？胖爷你这是骂我呢？我看着有那么老？”他突然凑近吴邪，压低声音，“不过说起来，我见过你爷爷年轻时的样子，穿长衫戴礼帽，在长沙城的茶馆里跟人斗蛐蛐，那叫一个威风。”

吴邪心头一震：“你见过我爷爷？那是上世纪四十年代的事了！”

“哦？是吗？”瞎子挑眉，突然转身冲张起灵喊，“哑巴张，你还记得不？当年在长沙城，吴老狗总爱揣着条三寸长的狗尾巴草，说能驱蚊辟邪。”

张起灵脚步一顿，没回头，却轻轻“嗯”了一声。那声气音轻得像风拂过草叶，却让吴邪的心跳漏了半拍——他爷爷去世时他才三岁，张起灵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

“你看！你看！”吴邪拽着胖子的胳膊直晃，“他们绝对认识几十年了！小哥这性子，不是过命的交情，能随便接话？”

胖子被他拽得龇牙咧嘴：“轻点轻点！胳膊要被你拽脱臼了！我说老瞎子，你就别绕弯子了，跟咱透个底，你跟小哥到底是啥关系？战友？同门？还是……”

“还是青梅竹马？”瞎子接话接得飞快，冲张起灵的方向努努嘴，“可惜啊，你家小哥当年眼里只有粽子和机关，哪瞧得上我这活生生的人。”

张起灵像是没听见，脚步更快了。吴邪却注意到，他握着刀鞘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这是他情绪波动时才有的小动作。

一路追着问了十几里地，从白苗寨的吊脚楼问到盘山公路，瞎子要么装聋作哑，要么扯东扯西。说到长生，他就给吴邪讲《淮南子》里“铅华洗尽，返璞归真”的典故；问到和张起灵的过往，他就哼起跑调的《夜上海》，说这是当年在百乐门听来的名曲，“比现在的流行歌有嚼头”。

“你那时候到底多大？”吴邪不依不饶，坐在颠簸的越野车后座，身子都快探到前排了。

瞎子正帮张起灵查看导航，闻言回头抛了个飞吻：“比你爷爷还大，信不？”

“我信！”吴邪立刻接话，“那你跟小哥……”

“打住！”瞎子突然举手投降，从怀里摸出个青铜小镜扔过来，“别问了，送你个玩意儿。这是当年从洛阳铲子里刨出来的，据说能照见前世今生，你自己研究去。”

吴邪接住小镜，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镜面磨得光滑，映出他一脸探究的模样，倒是什么异象都没有。他正想再问，前排的张起灵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联系解雨臣，昆明汇合。”

瞎子立刻收了玩笑的神色，摸出手机拨打电话。吴邪这才注意到，张起灵的指节泛着青白，握着车门把手的手在微微发抖，侧脸的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他想起溶洞里阿依的话，心里猛地一沉——看来动用血脉的反噬比想象中更严重。

“小哥，你没事吧？”吴邪往前凑了凑。

张起灵没回头，只淡淡吐出两个字：“没事。”但吴邪看见他喉结滚动，像是在强忍疼痛，耳后那淡金色的纹路又隐隐浮现，像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电话那头的解雨臣倒是干脆，三言两语就应下，说会立刻安排专机。挂了电话，瞎子冲吴邪挤眼：“听见没？小花儿可比你懂事多了。知道现在啥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