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汪碎玉伤得重，但他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张家的血能起作用，希望喇嘛庙的师父能有办法。可现在，小沙弥的话像一盆冷水，将他所有的希望都浇灭了。

“她在哪？”张起灵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我要去看看她。”

小沙弥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隔壁的房间：“她就在隔壁房间，师父让她静养呢。施主，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你的身体真的不能再折腾了。”

张起灵没有理会小沙弥的劝阻，他推开他的手，一步步朝着隔壁房间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疼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去面对，必须去看看她，哪怕只有最后一眼。

第157章 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隔壁房间的门就在眼前，红漆斑驳，门环上还挂着一串小小的铜铃，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响声。可这扇看起来寻常的木门，此刻在张起灵眼里却重逾千斤，每一寸木纹都像是用刀刻在他心上，让他迈不开脚步。

他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距离门板只有寸许，却迟迟落不下去。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整条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里面会是什么？

这个问题像毒蛇一样缠着他，让他呼吸急促，心口发紧。他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会不会看到她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脸色青灰，身体僵硬，再也不会对他笑，再也不会叫他“小哥”，再也不会……说那句“张起灵，我不要你了”。

这座喇嘛庙埋葬了他的母亲，难道还要再埋葬他的爱人吗？

张起灵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的檀香和药味混在一起，本该是让人安心的味道，此刻却只让他觉得窒息。他想起白玛下葬那天，也是这样的味道，诵经声、酥油味、还有泥土潮湿的气息，缠绕着他，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他在那棵菩提树下枯坐了三天，才学会了什么是思念。

可思念哪有恐惧来得汹涌。

他害怕。

怕推开门看到的是永恒的寂静，怕那双手再也不会回握他，怕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永远闭上。他活了太久，送走了太多人，阿宁、潘子、云彩……每一次告别都像在他心上剜掉一块肉，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

“碎玉……”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别怕。”

其实是在安慰自己。

他又吸了一口气，这次吸得太急，胸口的旧伤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疼得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惊得门环上的铜铃又响了几声，像在催促，又像在叹息。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再次看向那扇门。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棂照进来，在门板上投下一道斜斜的光带，灰尘在光里飞舞，看得一清二楚。

他想起汪碎玉总爱说他“活得像个老古董”，说他不懂浪漫，说他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那时候他总是沉默，心里却在想，只要能陪在她身边，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可现在，他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张起灵的手终于落在了门板上，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门。

吱呀——

木门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张起灵的目光瞬间被床上的人攫住，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汪碎玉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藏青色毯子，只露出一张脸。她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上没有丝毫血色。

最让他心惊的是，她的胸口一点起伏都没有。

没有呼吸。

张起灵的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一步步挪到床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疼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可眼前的景象却真实得让他绝望。

他伸出手，颤抖着想去探她的鼻息，可指尖在距离她鼻尖还有半寸的地方停住了。他怕，怕那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碎。

“碎玉……”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哽咽，这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是极其罕见的失态，“你醒醒……”

没有回应。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沉重而绝望，像在为谁敲着丧钟。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斑，却丝毫驱散不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张起灵终于鼓起勇气，将手轻轻放在了她的鼻下。

没有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