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春见她虽如此说，眉宇间却笼着一层郁色，知她必是因宝玉方才言行心中不快，又兼身体不适，愈发难过。便柔声道：“天色还早，我回去也无聊。姐姐若是不嫌我吵，我再陪姐姐说会话可好？”

黛玉抬眼看了看她，见她目光真诚，并无虚饰，心中微暖，点了点头。

紫鹃忙又沏了热茶来，笑道：“有五姑娘陪着我们姑娘说说话最好，我们姑娘今日笑得都多些。”

怜春便坐在黛玉榻前绣墩上，捡些轻松的话题说。又说回白日那盆绿萼梅，怜春道：“那梅花生在深山古寺，得天地清冷之气，方能开出那般冷艳的花朵。其实热闹有热闹的好，清冷也有清冷的味。世间万花，各有其时其地，原不必强分高下。”

黛玉是何等聪明人，如何听不出她话外之音是在宽慰自己不必与宝钗比较，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沉默片刻，轻声道：“道理自是这般道理。只是有时身处其中，难免意难平。”

怜春道：“姐姐是玲珑心肝，一点即透。只是心思过重，最是耗神伤身。凡事看开些，于己宽一分，便是福气。”

黛玉叹道：“我也知如此。只是这心……由不得自己。”说着，又微微咳嗽。

怜春见她似有倦色，便道：“姐姐累了，不如早些安置罢。我瞧姐姐睡下再走。”

黛玉确实乏了，便由紫鹃伺候着卸妆洗漱，换了寝衣。怜春亲自替她将锦被掖好，又将从系统空间中悄悄取出的一枚安神香囊放入枕畔——那香囊用了“岁寒心”香饼的粉末，混了晒干的“春涧草”叶片，有宁神静气之效。

黛玉嗅得那清冷香气，只觉胸中郁结之气稍散，心神渐宁，不由道：“这是什么香？倒别致。”

怜春笑道：“是我自己配的安神香，姐姐若觉得好，明日我让晴雯送些过来。”

黛玉微微一笑，闭上眼，轻声道：“多谢你，五妹妹……今日……我很欢喜。”语声渐低，竟很快沉沉睡去，呼吸平稳，不再咳嗽。

紫鹃在一旁看得惊喜，低声道：“我们姑娘许久未曾这般安稳入睡了！五姑娘这香真灵！”

怜春心中欣慰，低声道：“让姐姐好生睡吧。我明日再来看她。”又叮嘱紫鹃夜间仔细照看，方带着晴雯悄悄退了出来。

室外寒气凛冽，夜空中有零星星辰闪烁。怜春回头望了望那已熄了灯的碧纱橱，心中一片宁静。她无法改变那既定的命运轨迹，但至少在此刻，她能给这孤寂的绛珠仙草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与安宁。

这便够了。

第32章

时光悄移，转眼便到了腊月里。这日正是晴雯的生辰。虽是个丫鬟，但既是怜春屋里得用的人，且又曾是老太太赏给宝玉、后给了怜春的，底下小丫头们并几个相熟的婆子也都凑了份子，或送个鞋面，或送条汗巾子，聊表心意。常嬷嬷更是早早起来，亲自给晴雯擀了一碗长寿面，卧上两个荷包蛋。

晴雯虽是傲性，见众人如此，心中也自欢喜，脸上整日带着笑，指挥小吉祥儿、小鹊两个小丫头做事，声口都比往日柔和几分。

怜春早已备下了礼。她取出年前签到得来的一匹软银轻罗，那料子看似素净，却在光线下流转着极细微的珍珠光泽，触手冰凉滑腻，夏天穿着最是凉爽不过。又翻出系统里得的各色顶级丝线，比对着晴雯往日喜欢的鲜艳色调，配出海棠红、石榴红、鹅黄、柳绿等七八种颜色，都是极鲜亮活泼的。

她并未声张，只每日趁晴雯不在跟前时，便拿出料子裁剪缝制。依着记忆里晴雯的身量，做了一件立领斜襟的窄袖衫子，又配了一条月华裙。衫子上用掺了金线的丝线，以苏绣技法绣了缠枝宝相花纹，领口袖缘则用盘金绣勾边，华美精致却不显俗艳。那月华裙更是用了“百迭”的制法，裙裾处用深浅不同的红色丝线绣了落英缤纷的图案，行走间如流霞拂动。

除了衣裳，她又从系统空间中挑了一枚个头不大却圆润莹洁的珍珠，让安娘子在外头银楼里打了个精巧的簪头，做成一支简单的珍珠簪子。那珍珠光泽柔和，正配晴雯明艳的容貌。

这日傍晚，吃罢了长寿面，小丫头们也都散了。晴雯正拿着她们送的针线荷包等物翻看，嘴角噙着笑。怜春便将她唤到里间，取出一个锦缎包袱。

“今日你生辰，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两样你拿着顽罢。”怜春说着，将包袱递过去。

晴雯只当是姑娘赏的寻常尺头或首饰，笑着接过：“劳姑娘费心想着……”话未说完，已打开包袱，顿时噎住了。

灯光下，那件软银轻罗衫子流光溢彩，上面的刺绣精致绝伦，珍珠簪子虽简单，却透着雅致。她抖开那衫子，比了比，竟完全合自己的身量！那裙子更是华丽得不像话，便是府里寻常姑娘也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