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同人)19世纪羔羊(56)

无法控制地抬起左手捂住双眼,剧烈的抽噎令她嘴中的字句支离破碎——“但是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和贝蒂一起度过今年的圣诞夜了——”

最后一个词汇在哽咽中戛然而止,艾米丽终于开始嚎啕大哭,沙哑的声线中尽是悲伤和懊悔,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哭泣成了她微不足道的忏悔,仁慈的上帝甚至不愿听她痛苦的泣诉。

“达成了协议?”茜拉皱了皱眉,握着枪的手不禁紧了紧,想要搀扶她的动作就这么顿了下来,实在无法想象她究竟指的是什么。

“阿拉斯特尔先生会制造被重伤的假象……切尔涅的首领还不至于和列支敦士登公然作对,因此即使失去了这批实验体他也不会下令再次将目标放在列支敦士登……而我没有完成任务,就算是半死地回去,他们也不会让我活下来……”艾米丽倏地放下遮住红肿的双眼的手,像是在否定什么似的狠狠摇头,语气忽而变得笃定却又小心翼翼:“不,其实在您识破我的幻术时我就知道了……茜拉小姐,我注定是要下地狱的……这么多年来我究竟是用这双手做了些什么?就连晚上都无法安稳入睡,噩梦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这样罪不可恕的我,您还能像当初一样告诉我……我能拥有自由吗?”

能拥有自由吗?茜拉微微眯起眼盯着面前这个不敢抬头看向自己的年轻女孩儿,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给出回答。这是个被命运逼入绝境的人,不管她做过多少残忍的错事,她未泯的善良人性都让人无法狠下心去责备——但正是这不变的单纯本性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真正令她不得不直面死亡的就是这善良。

她的美德在于她内心那份至真的良知,而她的罪过则是在践行着恶的同时怀揣着这颗扭曲的善心。

上帝是如何评断是与非的呢?茜拉从来都不能理解这点。

她的沉默让艾米丽落下了最后的眼泪。她明白自己甚至没有资格去乞求任何人的原谅,不管她对这世间还留有多少卑微的眷恋,此刻都该是她赎罪的时候了。

垂下脑袋温柔地抚了抚贝蒂的脸,艾米丽早已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仔仔细细地看着她,想要永远记住这个自己挚爱的亲人。我做错了太多事,贝蒂——但愿仁慈的上帝仅仅是将这些罪责归咎于我……我希望你能够健康地活着。

“我爱你。”她俯□,唇齿间呢喃出的字句温声细语,可最终却没有将羽毛般的轻吻印在女孩儿的眉心。

而艾米丽接下来的动作是茜拉始料未及的。

她突然直起身捉住了茜拉拿着枪的右手,迅速将枪口对准自己的额头后,摁下了她贴在扳机上的食指——

枪声响起时茜拉猛地一颤,而躺在艾米丽怀中的贝蒂也被惊醒,看到的是茜拉的枪口冒着白烟、艾米丽颓然倒下的场景。

在瞧清艾米丽被子弹贯穿的额头后,贝蒂失声尖叫起来——恐惧而又悲伤的叫声撕心裂肺,茜拉脚下一个趔趄,震惊地看着贝蒂惨嚎着爬到艾米丽的尸首边,颤栗着抱住她后脑勺仍在淌血的头,鲜血染红了她身上干净的白色斗篷,她就像一只野兽一样无助、发狠地尖叫着,那单调的声音尖锐刺耳得让茜拉惊恐地睁大双眼,脚步不稳地退后了几步。

茜拉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捂住双耳,碧眸中映着贝蒂与艾米丽的身影,双手开始发抖,紧紧揪住了自己的金发。

她想起了她的母亲。艾米丽和她一样,选择借助茜拉的手来面对死亡。她们没有足够的勇气,因此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这条道路——多自私啊,茜拉这么想着。

她或许可以用十年的时间来忘记这段可笑的闹剧,但她清楚,在淡忘它以前,自己将承受比儿时刚开始成为孤儿的那段时间里所承受过的加倍的痛苦。她看着叫得声嘶力竭的贝蒂,顿时失去了要为自己辩解的力气。

深秋的夜风拂过颈间,薄薄的汗水带来彻骨的寒意,茜拉可以看到笼罩村庄的雾气逐渐消散,而她也被这寒冷从震惊中扯回神智,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像是沉重的铁链一般栓上了她的四肢。

缄默地凝视着艾米丽紧阖双眼的苍白的脸,茜拉意识到自己已经感觉不到悲伤。

除了前一刻的惊讶以外,她甚至无法产生其他情绪。那疲倦压垮了她,她甚至没有力气去自嘲内心冷血的平静。她蹲下来,安静地听着贝蒂不知倦的哭嚎,好像一直栖息在枝头的巨鸟一样缩着脑袋,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

语言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它可能拥有的所有力量。死去的人舍弃了语言,活着的人所选择的生物最原始的表达方式成了对逝者的祭奠。谁也没有指责谁,谁也没有用语言来替任何人申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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