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同人)云雀氏(10)

我便想起茜拉夫人七十二岁病逝以后,阿诺德先生吩咐我把她的遗物全都收捡起来封好。那时我忙了整整两天,阿诺德先生的生活则没有半点改变,只等我收拾好了,在封箱子前最后瞧了眼那些遗物,就将它们统统放进地下室,再未拿出来过。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有些羡慕。羡慕他们一早就习惯了孤独,哪怕曾有人陪伴,也不会在该放手时产生牵绊。

分神没多久,我倒是被外边的雨声引回了注意。雨点急切地敲打玻璃窗,还真像是在昭告雨季到了。

云雀恭弥不常出门,多雨的天气更是足不出户。这些天书房中理财类的书籍又被翻动的痕迹,看来他闲下来时,也总算开始看些别的书。

棋盘摆在长廊里,我们的对弈也还在继续。只是有一天我拿着湿淋淋的伞买菜回来,满屋子找不到他的人影。鞋不在,多半是出了门,却没带伞。我看了会儿棋局,下完一颗子才去准备午饭,结果饭菜凉了,他仍旧没有回来。

雨已经连着下了几天,我坐在长廊里等了两个小时,而后叹了口气,起身倒掉了饭菜。

晚餐最终也全都进了垃圾桶。我洗完碗筷回房看书,到了十点便像往常那样铺好床熄灯睡觉。

听了一晚的雨声,我也不记得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清早再睁眼,是六点。雨还在下,长廊的边角湿了大片,风铃叮叮当当地响,棋盘摆在原处,棋局依然停在我昨天下完的那一步。

我吃了早餐,撑着伞给院子里的金鱼撒食,又打扫了屋子,才出门买菜。

从并盛公园抄近路走,经过一条偏僻的小巷子,恰好发现了他。他浑身是伤地坐在墙脚,手里还握着那对浮萍拐,也不知道在雨中待了多久,衣物全被淋透,就连血迹都被雨水冲刷成了淡粉色。或许是因为正处于昏迷状态,我走到他跟前,他也没有睁开眼。

额头很烫,在发高烧。

大概是感觉到有人碰他,他抓紧浮萍拐挣扎着张开了双眼,看清面前的人是我,才将眼虚合。我转身把他背起来,一手扶着他的背,一手撑伞,慢慢往医院走。他高烧发得厉害,全身滚烫,隔着衣服也能让我感觉到热度。

“我最敬重的那位先生。”我缓缓开口,能够感到雨水浸湿了鞋袜,凉意一点一点爬上脚尖,“他是在早晨过世的。没有受任何病痛的折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那天整栋房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用早餐。”

阿诺德先生过世的时候,茜拉夫人已经病逝两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都难免迷茫。直到苏比蕾娜小姐将我叫到日本照顾她的孙辈,我才得以摆脱那种空虚。

云雀家的血脉从来都走得突然,总是毫无征兆,让人有些措手不及。或许也只有在这点上,他们才像普通人,无法避免突如其来的死亡。但漫长的一个多世纪以来,即便见过这么多人永远的离开,我也学不会真正的淡然处之。

总有一些习惯,来得快,走得却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有数不尽的时间来遗忘。

“棋还没有下完。”途经十字路口,我停下脚步,忍不住叹息,“我以为您不会回去了。”

云雀恭弥一声不吭地伏在我背后,抓着我肩膀的小手微微收拢,瓮声瓮气地出声:

“吵死了。”

我笑笑,不再说话。

8、陆...

抵达医院的时候,云雀恭弥已经昏睡过去。

我将他交给护士,原本想取下他手里抓着的浮萍拐,没想到他即使处在昏迷状态也不肯松手。拐上有些排序规律的凹槽,看来他对它进行了改装。只好任他这么握着浮萍拐被安置到病床上,我等到医护人员给他处理好伤口,才去办理住院手续。

他浑身湿透,一路上也沾湿了我的衣服。好在护士替我找了一套病服换上,不至于穿着湿衣服在医院等他醒来。

退烧药对他的效用似乎不大。我从医院楼下的小商铺买了一本杂志和三条毛巾,回到病房探了他额头的温度。依然高烧不退。

用湿毛巾给他擦了胳膊、脖子和脸,我把一条湿毛巾盖上他的额头,又将另外两块放到他腋下,然后替他掖好被子,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看杂志打发时间。换洗过几次毛巾以后,他终于在午夜退烧。

我小睡了三个小时,确认他没有再发烧,便撤去了毛巾,准备了一杯温开水搁到床头的小桌上,坐回椅子上合眼小憩。

云雀恭弥夜里醒来了一次,我听到他坐起身的动静,感觉到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没有睁眼,而他最终只是拿起杯子喝了水,就重新躺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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