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风起之前(32)

他轻轻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话,我懂。他历尽沧桑,如今我这些手段当然不放在眼中,现在更是挖苦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早知今日我必斩你于午门之外,那样我们都省心。

「那是我的错吗?」

他将我的脸捧起,对着他,「不会是我的,你为什么不理解我?」

我甩掉了他的手,当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杀了瑶光,控制了整个禁宫,软禁了我。母后的死虽然不会是他亲为,可和他绝对脱不了干系。这样的局势下,我还能说些什么。

我背对着他,想下床,可他从我身后抱住了我。

「毓白,我该怎么办?」

「废了我,或者,直接杀了我。」

现在的我对他彻底的绝望,连和他做戏的心情也没有了。一个人,到了他什么都得到的时候还在这里推卸他以前犯下的过错,这样的人当真有反思的一天吗?

明显感觉他的手越来越紧,我几乎无法呼吸。

「你当真这样恨我,不给自己留半分活路,即使死也再所不惜?我们之间当真没有半点转机?」

「三哥。」

这是很久以前的称呼了,那时的我们都还是单纯的孩子。十三岁后,我一般不这样称呼过他。他好像也被唤起了以前的记忆,柔声问:「怎么?」

「你杀瑶光的时候可曾想过我?」

「什么?」

「你杀瑶光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可曾想过那个人是你弟弟唯一信赖的人?可曾想过你的弟弟一直是怎么活过来的?可曾想过你的弟弟今后的日子当如何?你想过吗?你没有。如果你想过,你不会下手的。如果你想过我们有今天,你也不会下手的。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也不用这样和我假惺惺的了,或废或杀全是你一句话。皇家的人情本就单薄,更何况是我们。」

20

20、二十 ...

他冷笑了一声,放开了我。

「原来郑王放不开的是瑶光。瑶光狐媚惑主,除掉他是先太后的意思,臣弟也是奉命行事,郑王的责怪,臣弟实在难以承受。」

我下了床,在穿衣镜前整理装束。

「芙后的丧事,轩王想怎么料理?」

那样的问题我不欲多谈,直接跳了过去,反倒是他在这样的情形下有些茫然。

「芙后是郑王的母亲,自然是极尽哀荣。」

「朕的寝宫不知轩王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从这样戏剧性变化中,我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末路。

「朕不习惯住在像薇音殿这样的地方。」

被杀被囚我只想找到熟悉的地方。

「郑王,既然这里不合心意,臣弟自当另外安排。」

他站在我的身后,我从镜子中看着他的眼睛。

昔年的斯文少年已经是权倾朝野的毓轩了,原先那平静清澈的眼睛也变的深沉,就像最深色的千年湖底,隐藏了多少的秘密和心计。

我无意识的走到镜子前面,用手指描绘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多像在挑逗他,可我只想记住那双眼睛,记在我的心中。如果,如果有来世,看到这样的眼睛,我会逃,逃的远远的。

他仿佛被触动了。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可以成就刻意打算而成就不了的事情。他过来,握住我的手。

「毓白,可想与我共享河山?」

我知他此时的话是真的,我知他为了这样的话下了什么样的决心。可我已经没有心力了,我不能在这样郁闷的王宫中进行我原本就苍白的人生。

缓缓的,我摇了摇头。

「放了我。」这是我第一次明白的说出我想要的。「我放弃毓白这个曾经代表王权的名字,放弃轩辕这个神圣的姓氏。从此,我们之间的恩怨都成为过去。我不会再记恨你,我会爱你如我的哥哥。」

感觉到他的愤怒,我却依然平静。

他笑了,笑容没有到达眼中。那深沉的眼睛依然深沉。他轻揽住我的腰,挑起我的下巴,轻吻我冰冷的唇。我依然生涩,王宫中到处充斥的糜烂没有感染到我。失去瑶光的这些年中,我的生活有如苦行僧。

他的吻很带挑逗性,可我没有反应。

「知道我的母亲临终前说了什么吗?」

他的鼻间甚至很亲昵的在我的脸上蹭了蹭,问我:「知道吗?」

「不知道。」

「她说,她很讨厌芙后的美貌。芙后的美没有语言可以形容,那是一种让人望尘莫及的,令人想毁灭的美貌。你越来越像芙后了,甚至神情也是那样的清冷。当年要不是父王对你动了欲念,我不会轻易出卖你的。我那样讲,只是希望父王念在我和他父子一场的情分上,放过你。可你又是如何报答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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