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布袋戏·雁俏·微光(9)

作者:幻世浮沤 阅读记录

大门匾额锃亮,外围墙换新黛瓦漆墙面,日头底下黑的乌沉,白的晃人。修儒吓了一跳,以为俏如来天运好过头,平白在祖宅挖出了一百个田螺姑娘。

这念头很快被他拍开。开门见两个戴面具的黑衣人,修儒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两年墨者有时也会在身边出现,彼此熟悉,并不拦路。

正气山庄内部倒和原来没太多不同,越往俏如来住的一处变化才越大。整修过的房子焕然一新,庭院也打理过了,chūn来也许有繁多景致值得留住目光。

俏如来此时正在房里与雁王闲聊,说闲聊,其实话题一扯到雁王擅长的风雅玩意儿他就只有听的份。小桌近来总放一个备了许多茶点的盒子,每到此类话题总是消耗的特别快,俏如来闷吃不说话,反正对坐的人也不在意。雁王作为正宗皇室贵族阶级,欣赏不来尖削的薄命相,觉得他师弟脸圆一点儿,削瘦的骨架子长点肉,还算是好事。

外间有脚步声,俏如来一口糕点咽下去,随意道:“去添些茶。”

“是修儒来了。”雁王的声音带了点笑意。

俏如来心知这笑不是冲修儒的,冲的是他,假装没在意,直起身道:“修儒,怎么没多留会儿?”

修儒见到雁王半点诧异都没有,有礼地问过好,才回俏如来:“师父想留来着,我想着老在外头不成,就告辞回来看脉了。”

墨者没人差遣基本不管名义上地位最高的钜子,凰后别提了,派人来的只可能是雁王。

修儒早不是过去瘦弱的少年,医者温雅之外更添剑者锐气,跟随俏如来走动,比同龄青年显得更沉静。俏如来同雁王过从甚密,这点不可思议又蛛丝马迹甚多,实在瞒不过他。

他三缄其口,一来这几年雁王还算消停,要弄死俏如来的人挺多,里头没一个人叫上官鸿信,非敌非友总比敌人好。二来只要不牵扯什么对局之类,雁王其实算是好相处的——他大部分时候不怎么理人,对与世无争的人比如大夫修儒开口还很客气。

修儒边诊脉,边问近来情况,雁王知无不答,从俏如来脾胃不好心情沉郁到高烧不退做梦说胡话再到jīng神不佳成天魂梦不知一股脑倾倒个彻底,也没管对面师弟垂着头,捏紧空茶杯,温和表情差点稳不住。

修儒倒很高兴,“最近休养的不错呢,内伤积郁渐渐散了,底子恢复起来之后好的快。”

“不是吃就是睡,至多出去走一走,无聊的很,实在伤的不是地方。别的还能看书解个闷,看不见简直什么都不能做。”俏如来踟蹰片刻,轻声道:“近来偶尔眼前会晃些影子。”

修儒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就是为这个回来的,俏如来大哥你不要担心。方子还在斟酌增改,午后若来得及,我就去镇上抓药。”

坐在一旁犹如一尊人形雕塑的雁王出声道:“叫墨者去就好了。你的房间收拾出来了,赶路劳苦,先休息半日罢。”

修儒也不推辞,很快就回去了。

室内安静半晌,雁王见他师弟支着头,有一下没一下滚动摆在桌面上的琉璃珠,似笑非笑道:“不高兴?想和你那竹杖相亲相爱到老?”

俏如来眼下yīn影颤了颤,羽睫抬起一瞬间雁王险些以为他已经恢复了视力。

他有点茫然似的说:“我都做好准备一辈子看不见了,这下说没什么大问题,倒显得之前特别矫情。”

雁王觉得好笑,“你又不是没受过更重的伤,这次怎么就那么伤chūn悲秋?”

“我是病人,一时脆弱伤chūn悲秋也是常事。”

俏如来下意识摸摸没有帛带遮挡的眼睛,没再多说一句。

黑暗里搀扶他的手,扔来的布巾,念书波澜不惊的语调,悠悠然咔哒落下的棋子,深夜里低哑的调笑,搂紧他的臂膀……习惯是如此可怕,没多久之前他还觉得和雁王长久地处在同一空间难以想象,现在就换成想象不出他们不在一起了。

真是……

麻烦。

修儒改了两天方子,墨没chuīgān就差人去买,当晚俏如来换新药入碗,修儒忘记注明多加甘草,苦的他舌根发麻。

一晃十日,余毒渐清,俏如来失明的症状却时好时坏,有时能蒙蒙见些影子,有时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修儒头大如斗,埋头继续钻研,俏如来受其感染,几日来做什么都没兴致。

雁王临时外出,入夜才回来,院里正房只微弱一灯,映一道孤瘦的剪影,入内就见墨者所说情绪低落的钜子正在灯下玩儿棋子。

他看不见,那是真的图个手痒,不分黑白密密麻麻排在身前,歪歪扭扭成一个方阵。

这场景太可笑,雁王忍不住道:“要下棋就叫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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