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暴雨一直下个不停，仿佛天漏了一般，需要女娲娘娘再补一次才行。好在阮汶常年住在雨林之中，对于雨季的粮食储备十分丰盛，钟明也是没客气，拿来就吃了。自打他见了那副铠甲，天天都会往阮汶的坟前站站，一站就是大半天。何夭看着眼里，却也没问。钟明不想说，她是怎么都问不出来的。

过了几日，雨势稍弱。阮念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慢慢睁开了双眼。

这是哪……？

阮念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

“你醒了。”钟明端了一杯水走了过来，放在一旁。

“你是谁？这是哪？”阮念沙哑着嗓子问道。

“你不知道这是哪？”钟明有些惊讶，“那你可还记得你叫什么？”

“我，我叫什么？”阮念极力回想着，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头痛欲裂，“我叫什么？”

钟明赶忙将人按住，“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没事，不想了。”

“大郎，怎么了？”何夭一脸担忧得走进卧房，她在门外就听见了。

“她失忆了，”钟明抱着阮念，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再睡会吧，没事了。”

阮念感觉自己好似很久很久都没有被大人哄过了，红了眼眶，“你，你是我耶耶么？”

钟明的手僵了一下，还是接着轻轻拍着阮念，“我是，乖，睡吧。”

这回阮念很轻易得进入了梦乡，似乎睡得还挺甜。钟明将她轻轻放好，微微摇了一下头，示意何夭去外面说。

“大郎这是要认下她了？”何夭轻声道。

“嗯，她一个孩子罢了。”钟明将何夭引至客厅矮塌前。

“我知道了，”何夭温柔得笑了笑，“我想要个闺女很久了。家里那个皮小子，哪有闺女暖心？”

钟明将何夭揽在怀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去，”何夭轻轻推了一下钟明，“三十六的人了，没羞没臊，我要去给闺女想名字了，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好，”钟明偷亲了一口何夭，“那有劳娘子了。”

“整天没个样子，阿情都是被你带坏的！”何夭嗔了钟明一句，自顾自上楼去了。

要说凉快，这哪有比屋外还凉快的地方呢？钟明撑着伞，站在阮汶墓前。

“你这一死，前尘旧怨，算你是还清了，”钟明轻声道，“当年，我有错，是我的错。你怎么对付我都行，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我儿子！等你闺女长大了，我会告诉她你的事的。拣几件好的。不会霸占你闺女，让你墓前无人。”

钟明呆立了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明晦不定。突然，他把伞扔在了一旁，一下盘腿坐在地上，利索得仿佛还在当年军营，指着阮汶的墓碑张口就骂，“你说说你个兵痞子！”任由雨水浇了他一头一脸。

等他回竹楼，只听见楼上，那娘俩已经说笑上了。钟明推开房门，何夭招呼着他过来，“大郎，快来，我们家玢儿醒了。”

☆、旧梦

长安元年⑴，腊月。盐州。

钟明身披铠甲，坐在胡床上，管不得身上还没卸的铠甲了，抄起茶碗就大口得灌着水，几口就把一碗水都喝完了，还觉不够，直接抄起水壶就开始喝。

终于，心满意足得叹了一声，抹抹嘴，把水壶放下了，“大冬天的，我这嗓子都快冒烟了。”

吴江无奈得看着毫无形象的好友兼上司，“你和那阮汶整天吵什么啊？鸡毛蒜皮的小事，险些没打起来。要主将看见了，又得收拾你们。”

“诶！这回可不是我挑起来的啊！”钟明一副无辜的样子。

“一个巴掌拍不响！”

钟明正要反驳，只见一小兵从院外跑了进来，单膝跪地道：“钟校尉，吴副尉，将军有请。”

钟明和吴江对视一眼，钟明心虚得移开了目光，对小兵道：“知道了，这就去。”

钟明才走到将军府门口，就和阮汶撞了个正着，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还好，两人能当上校尉，除了武艺高强外，那更不是傻子，怎会在将军府门口闹呢？两人相互瞪了一眼对方，同时迈入将军府的大门。

身后的两位副尉，吴江和郑融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无奈。难兄难弟，说得估计就是他二人了。

“今日唤你们来，一是钟明、阮汶你们二人打架斗殴，行为恶劣，各罚俸半年！二是眼下年节时期，对突厥更要严加防范……”将军严肃得布置着年节期间的布防，“阮汶，你带上你的人，负责巡哨，一旦发现突厥骑兵，立马派人来报。”

“是。”阮汶低头称是，非常之严肃。

钟明心里就有点幸灾乐祸了，但是面上也没显露，只是那将军似乎是有读心术一般，“钟明，你给耶耶带人守城头去，给阮汶接应。别人可以轮休，你必须天天给耶耶到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