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里没有一点声音，克里斯蒂亚诺和卡卡都在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医生目不转睛地操作着针管，而另外两个帮忙按住克里斯蒂亚诺双腿的护士，也都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出。约摸过了一分钟，卡卡突然觉得肩膀上的力量消失了，然而他不敢回头看。

“已经结束了，太好了，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医生宣布。

卡卡这才转过身来，只见克里斯蒂亚诺依然埋着头，刚才一直压抑着的喘息急速地爆发出来，他整个脊背都已经被一层细细的汗珠覆满了。

“哎呀卡卡，你流血了。”

卡卡低头一看，自己两侧肩膀上果然都多了四五道血迹，刚才不觉得，此刻才感到火辣辣地疼。但他还是忍不住好笑：“你的手指甲被你自己咬得那么秃，居然还能把我抓成这样，力气是挺大的啊。”

“你都不痛吗？”克里斯蒂亚诺抬起头不安地望着他，“对不起卡卡。”

卡卡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温柔地笑了，“不疼，一点都不疼。”

接下来的治疗相对来说就很简单了。医生把抽出来的脊血拿到一个仪器里进行处理，分离出需要的部分，再加入特制的药物，注射回克里斯蒂亚诺的大腿肌肉。

观察了一阵子，发现没什么不良反应，医生和护士都决定离开了。“谢谢两位先生的配合，我们先下班了，你们可以在这里继续休息一下，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随时给我电话。”说完他们就走了。

“卡卡，我想坐起来。”过了十几分钟，克里斯蒂亚诺趴在病床上有些虚弱地说。

卡卡帮他翻过身，把上半身扶起，想在旁边找一个靠垫，环顾四周竟然一个也没有。卡卡犹豫了一下，也坐上了病床，让克里斯蒂亚诺靠在他胸前。外面天色已经渐黑，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卡卡觉得如果再安静一点，就可以听到他自己的心跳了。

“为什么没告诉我你要做这么吓人的治疗？”

克里斯蒂亚诺有些疲乏地闭上眼睛，“还没来得及。。。我怕你心烦，你自己的伤也一直没好。”

卡卡无言以对。他想克里斯蒂亚诺确实没有告诉他的义务，可这事实又让他恼怒不已。

“卡卡，我没事，只是有点痛，真的。”

卡卡觉得胸口都被哽住了，他几乎想冲动地把这个人拥紧在自己怀里，但他的手臂却僵硬着不敢动。

“卡卡，你说像我们这样，把自己的身体使用得太狠了，老了之后会不会瘫在床上不能动啊？嘻嘻。”克里斯蒂亚诺保持着这个姿势完全放松下来，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卡卡身上，断断续续地说，“有一次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养老院里，等着坏脾气的护士来用轮椅把我推出去散步。我对她说，‘你对我好一点，我可是五十年前的世界足球先生。’那护士小姐把我骂了一顿，‘什么足球先生，我已经把你的奖杯拿去垫桌子了。。。’”

卡卡有些诧异，“都疼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而且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那我怎么办啊？难道要我哭吗？”克里斯蒂亚诺夸张地吸吸鼻子，“呜呜，我好痛啊，卡卡，我好痛啊。。。”

卡卡偏过头看着克里斯蒂亚诺，医疗室橘黄色的灯光下，他脸上的轮廓在柔和的明暗变化中蜿蜒行进，眼睛半闭着，额头上还有细细的汗珠，表情却是戏谑顽皮的。卡卡心里一动，他想吻下去，他疯狂的想要吻下去，怎么办？

“哎呀，时间不早了，我今晚约了给我妈妈打电话，不能让她知道我这么惨。”就在卡卡几乎要下决心将嘴唇贴上他的眉头时，克里斯蒂亚诺突然坐直了身体，“我们回去吧。”

卡卡一怔，垂下眼睛深呼吸了一下，站起来帮克里斯蒂亚诺穿好上衣，扶着他走出门外。卡卡坚决不让他开车，而是用自己的车把他送了回去，一路无话。

很快就到了克里斯蒂亚诺家门口。克里斯蒂亚诺坚持不让卡卡下车送他，卡卡只得坐在车上看着他缓缓走到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关门，然后，客厅的灯亮了。

卡卡没有马上离开，他坐在车里痴痴望着克里斯蒂亚诺家的灯光，若有所失。刚才克里斯蒂亚诺靠着他时留在他怀里的触感还那么清晰，可这一刻他却是那么空虚，仿佛克里斯蒂亚诺从他怀抱中走开时，也把他身体里的什么东西一并带走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卡卡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从某一次他在训练场上坏笑着揉乱自己的头发开始的？也许是从某一次在球场上寻找他的身影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开始的？究竟是哪一个表情哪一句话语？哪一个进球哪一个助攻？或者甚至在四年前两人分列不同阵营，彼此剑拔弩张地对望时，一切就已经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