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大哥。”几乎是与火堆被点燃的同时，应安清突然说道，“你说……派人来追杀我的人，会不会是……”最后两个字，应安清像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大约是不想怀疑，也害怕被肯定——因为应都并非第一次狠心弑子。

应安清的害怕或许是真的。

甯无忘回想到叶任故意透露的那只言片语，他的眸色微黯，却因隐匿在火光中而未被应安清觉察。

“即便应大人当真是皇后党，也未必可说他是派人行凶的幕后黑手。”甯无忘忍着心中的憎恨，他想都没想过自己竟会有帮应都说好话、打掩饰的一天，“应弟你想，你与应大人是父子，父严子孝，京中闻名。而今皇后党既知道应弟奉命接回质子，只怕此后反而要疑心应大人是否会偏帮自家儿子，又岂会将重任交给应大人呢？”

梁铎喂马草的动作一顿，他听得这些话，遥遥地望了眼甯无忘。

“可……会不会是我爹……自发去找的……？”应安清的手抖得厉害。

见状，甯无忘收起了眼中的黯淡憎恶，他将手覆上了应安清的：“……不会的。”甯无忘极力掩饰心中欲发的作呕，他佯作若无其事地淡笑着安慰道，“……即便虎毒不食子这几个字不能用在应大人身上，但应大人爱慕司祺郡主，事事以司祺郡主为主。而应弟又是司祺郡主的掌中肉，心头宝，所谓爱屋及乌，应大人再怎么样，应该也会顾念司祺郡主，而不会对应弟做什么的。”

这样一番话下来，应安清大约真的被甯无忘的话说服了。他一脸阴霾扫去了大半，颤抖不已的双手也终于不抖了。

“甯大哥说得对，说不定是我多想了。爹就算不在乎我，也一定在乎我娘……”应安清喃喃地说道，仿若是自己劝慰自己一般。

甯无忘看了眼应安清，他说道：“应弟头上的伤还没好透，不如在此休息一下。”

应安清点点头，他们坐了一会儿，就着干粮吃了几口，然后便和衣睡下了——上半夜是梁铎守夜，下半夜是甯无忘守。

一待确认应安清的呼吸趋于稳定，甯无忘不发出声响地缓缓起身，然后走到不远处正望着他的梁铎身边。

“我就知道你装睡。”梁铎轻声嘲道。

甯无忘不多废话，也怕吵醒应安清，他淡道：“跟我来。”

梁铎耸了耸肩，然后随手丢开口中叼着的草。

甯无忘将梁铎待到距离应安清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在这个地方说话只要稍微注意些音量，便不会被应安清听见；且从此处也能清楚注意应安清的安危。

“让我猜猜，甯大门主想问我什么？”梁铎说道，“门主大人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要将应都干过的坏事、应都的立场说出来？为什么我要试图让那小侯爷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应都吧？”

梁铎那看似谦卑的话，实则略带挑衅的口气令甯无忘蹙眉：“我有两种猜想。其一是因为你讨厌应弟，所以故意为之；其二，你是受人指使，指使此人究竟是好心还是恶意，却不得而知了。你这次受赵朔指使来到应弟身边，存的到底是什么心？”

“这么说的话，我其实也有个问题想请教甯大门主。”梁铎仍是笑嘻嘻的，可目光却精明得很，“我一直以为甯大门主恨应都、恨应小侯爷入骨，可此次大好机会在眼前，何以门主大人却妇人之仁起来？”

“我怎么做，和你无关。”甯无忘冷道。

“的确无关，我也不太关心，只是受人所托，无可奈何而已。”梁铎无奈道，“谁让门主带着那小侯爷坏了我那位雇主的好事儿呢？如今那位死到临头，却生不忍，便想出了这等麻烦事儿。”

“你本可以拒绝。”

“嗯……不过我也想看看事态的发展……一直照着人家的计划走总不符合我的性子。”梁铎说着，望向甯无忘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得意，“不过一待我赶来，看到甯大门主为救应小侯爷而性命垂危时，我猜……应该从那时起，门主大人这一盘棋便全乱了吧？”

梁铎……倒是看得仔细。

“门主大人担心的事不会发生。雇我的那位主到底是个长情的人，终究下不了狠手，所以他输了——嗯，大概也有不服气和忠心的因素吧。如今我来，不过是受他之托，护送那小侯爷，直到质子平安抵京而已。所以直到这个任务完成前，门主大人不必担心我，要担心，倒不如担心叶任那边，叶任跟他那个主儿可都不是好对付的。”

“果然，你知道是应都找来叶任的。”

“嗯。”梁铎承认得爽快，“叶任那老家伙一直以来都很在意门主大人，正巧我也受赵朔之托，要追查雇佣叶任的人，所以也算是交换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