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应都说道：“我若放你们一条生路，此后你当如何？”

“我会留下一封书信，就说……是与甯大哥四处游历去了。从此我不会再回京，我会带着甯大哥去找个偏僻的地方，偶尔寄一封家书给娘，好让她安心，如此爹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太难过。”

一旁的叶任这么一听却不肯了：“应太傅，你说过要将甯门主交给老夫的！”

看样子，叶任对甯无忘执着得很。

“爹，即便你再怎么恨我插在你跟娘之间，可我到底是您与所爱之人生下的孩子啊！哪怕您对我一点父爱也没有，可俗话说爱屋及乌，您若真的爱娘，那就当是看在她的份上，就成全我这一次吧！”

说完，应安清深深地叩头。

应都一时没有吭声，良久，方才缓缓说道：“那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如此待这孽障，究竟是为什么？”

为了什么？

应安清瞥了眼甯无忘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他心中一阵心痛难过。

即便于甯大哥而言，自己不过是他用来复仇的工具，可是应安清曾经的心动皆为真。

试问情根已种，如何除去？

正是因为他爱他，所以想救他。

可是他们是兄弟，所以——

“……因为这是我欠他的。是我害他变成这样的。”应安清轻轻地说道，“我曾在念香姨的坟前发过誓，会补偿她们母子的。如今甯大哥既然还活着，这是我的补偿——也是替爹的赎罪。”却独独没说那最关键的原因。

“赎罪？哼，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天真。”应都冷冷说道，却旋即转身，“离去前，留下你的书信。从此再不要出现在京城，否则下次便别怪我不留情。”

说罢了，便不顾叶任快活不快活，应都就此离去。

待得众人皆散了，应安清这才缓缓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第69章

落得如今的地步，甯无忘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恨谁多点。

是那老谋深算的叶任？

还是那无情恶毒的应都？

或是选择相信应都的应安清？

又或是……轻易动了情思的自己？

娘说的是对的，人生在世，最忌一个情字。爱对了人，自是天下最难得的幸事；可若爱错了人，却是永劫深渊……

如今，甯无忘算是尝到了恶果。

意识再度清醒时，不知是自那之后第几日。

甯无忘只道自己大约又回到了叶任那魔窟里——与其接下来日日受折磨活得不似人形，但愿能一死了之。

可说来奇怪，入鼻的虽是呛鼻的药味，却与叶任炼丹房里的气味截然不同。

甯无忘心中生疑，他睫毛轻抖，缓缓睁开眼睛，他侧首望着屋里。

入眼的一切，略带几分眼熟。

不过半个月左右前，甯无忘曾因中毒而在这里小住过几日——这里是那对怪老头医死人和融会贯通的居所。

自己怎么会在这儿？明明……叶任要他的手下将自己带回去做他的药人才是……

甯无忘想起身出去找两个怪老头问个究竟，可他却起都起不来。自己成了一个废人的事实被摆在甯无忘的面前，这个打击是巨大的。

就这么活着，简直生不如死。

甯无忘再一次想到了咬舌自尽，可就在他即将付诸行动的一瞬，他却又想起那可恨的应都的嘴脸——他若就这么死了，于应都而言，大约是件好事。

可若说活着，他就这样经脉尽毁，除了等着别人照顾而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的废人，却又不知道活着能做出什么事……

正当甯无忘一时犹豫该如何抉择的时候，屋外突然有了一阵细碎的说话声。

“不行，这绝对不行！我融会贯通第一个不同意！”

“我还没说话呢，哪儿轮得到你来插嘴，去去去……”

“前辈，求求你成全我吧！救救甯大哥，只要能救他，我真的不介意！”

“等你介意那就晚啦！”医死人语重心长道，“你想想，用了那法子，就等同于你代替他成为废人，那你以后打算怎么过？”

“可是甯大哥……也是因为我才成了废人的。是我欠他的，我跟我爹……欠了他太多……”

“你心里有愧疚想赎罪，我懂，但我也不能让你砸了我医死人的招牌。总之若非有完全的办法，我就绝不会让你这么做。多说无用！”

一人的脚步远去。

“哎，小子，你也不必这么难过。你就再等等呗，医死人那老头可看好你呢，他自会想方法的，你就耐着性子等等啊！”

“……是。多谢前辈费心。”

“行了行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赶紧把你的眼泪擦一擦，去照顾你哥吧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