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日子以来，甯大哥你对我……真的没有过一点真心吗？”

——有。

“没有。”甯无忘冷道。

应安清低笑一声：“也是。若非为了报复，假意应承，世上又有哪个人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去对自己的亲兄弟动情思呢……”

——有。自然有，就在你的面前。

甯无忘却没接话。

耳边，响起的是应安清深吸吐气的声音，大约是他在做了什么情绪调节。再出声时，是他故作轻松的声音：“哥，喝药吧。”

说着，应安清将药端到甯无忘的唇边。

可甯无忘却不配合，他利用全身上下唯一可动的头，以齿咬住了碗边，将碗从无防备的应安清手中夺过，然后猛地一甩，那汤药泼洒在了榻上些许，多余的却全洒了一地，瓷碗也随之破碎。

应安清被甯无忘的举动吓了一跳：“哥！你做什么！？”他连忙拿来干布为甯无忘擦拭。

而甯无忘只是冷笑：“我已被你害成了一个废人，如今你给我药有何用？比起这些救不了人的药，我倒更需要一碗毒药。”

“医死人老前辈说了他会想办法治好哥的，哥你不必这么灰心……”

甯无忘回想起适才他听到的院子里的那些谈话声，他想到了什么：“就是适才你在院子里求医死人的那种法子么？”

应安清一怔：“……哥你听到了？”

“我只是不能动，听力却还未受损。”甯无忘冷道，“你知道我如何待你，如今你却还打算用自己的生死来换我生死？你不会直到如今，明知你我的关系还爱我吧？”

这话说出来的意图究竟是为了确认还是为了伤害应安清，其实甯无忘自己也说不清楚。

应安清沉默着不答话，一直到擦好了，他回身去收拾地上的碎渣，这才缓缓问道：“哥，那你希望我是继续爱着，或是不爱呢？”

这答案，偏偏甯无忘自己都不知道。

良久，直到应安清将一地残渣收拾好了，甯无忘的喉咙里才憋出一句生硬的话：“你爱也好，不爱了也罢，自打你与应都合伙陷害我的那一刻起，你便休想再从我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我们是兄弟，我还能奢求什么呢？”应安清轻声道，他将回到床边，“若说有，也只有一个。哥，求你不要再想着对付爹了，爹他纵有不是，可他到底是我们的爹。你的伤是我害的，我认，我发誓，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康复的，只是……”

“他是我们的爹？”甯无忘发笑道，脸上的寒意更甚，“他许是将你当成了儿子，可我，却从来不是他的儿子。你要我别再对付他？可以，你如今杀了我便是了。”

应安清只是叹了一口气，他转身，作势便要离开房间。

甯无忘以为应安清会继续规劝的，可谁知应安清却放弃得这样早。

“你不劝了？”

“我的话，想必哥不会听。既然劝不动，我就不劝了……以后爹和哥你们俩的事，我再也不会参与了。”应安清说完就出门了，而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此时的甯无忘却未想明白。

第70章

一过半个月，应安清果然不再劝甯无忘原谅应都，甚至连话都少了许多。若是甯无忘不出声，应安清也不出声；偶尔甯无忘受不了应安清的沉默而说两句刻薄的话，应安清也只是应着，而不多言。

残废的身体令甯无忘烦躁，而看着这样沉默的应安清令甯无忘的烦躁燃至了顶点——难道这是应安清对自己不肯妥协而采取的手段？

甯无忘不由得如此怀疑。

烦躁如注入杯中的水，越积越多，终于到得一日，溢出了杯子……

一地的碎渣，可面对着甯无忘的苛责，应安清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他只是沉默着收拾残渣，待得收拾好了，他退出屋去，又端来了新的饭菜。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

甯无忘只觉得当日那个他觉得天真好懂的应安清仿佛已经不在了，是被他所杀，还是被应都所杀，无从得知。

而自己分明不能原谅应安清，而今为何如此着紧应安清的反应，只是一想到其背后的原因，甯无忘便更是难忍。

如今这般不可挽回的局面，自己究竟想怎么做？甯无忘的思绪却乱如麻，根本想不明白。

诸多事混在一起，甯无忘心中乱如麻。他的本性，向来不是似他此前展现在应安清面前的那般温文尔雅；狠戾无情才是他的真面目，如今，又多了暴躁。

入夜了，甯无忘却始终睡不着。他欲翻身，却只能想想——如今的他，可笑得就连翻身都需要人的帮忙。

这么活下去究竟有什么意义？正当甯无忘第无数次思考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从为他擦好身以来便不知去向的应安清踩着极轻的步子来到了他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