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都怔着，似是一时半会儿没能明白甯无忘话中的意思。

甯无忘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应都——为看在应安清的份上，他可以不亲手杀死应都以泄恨，他可以将应都交由法来制裁；可是应都的心，他绝不会让它完好地死去。母亲死前，心被她所爱之人伤得千疮百孔，如今，甯无忘也要让应都尝尝这等滋味。

“听闻司祺郡主为了不被你牵连，而写了休书将你休了，就此与你摆脱关系再无瓜葛……你，却不为此伤心么？”

“伤心？郡主不必受我牵连，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何要伤心！？”

“原来如此。看来你对我娘虽没良心，但是对司祺郡主却是真的一片真心……”

“哼，我与郡主两心如一，其实你那低贱的母亲能奢求的？”

应都再度羞辱甯念香，可独独这次，甯无忘并没有动怒——因为正是这一刻，他要亲自将应都的心掰开，一点点地撒盐，令他痛不欲生，令他死不瞑目！

“两心如一？好好好……只不过郡主的心，却不知道到底是在你这儿，还是在九王爷处了。哎，我想，大约是与九王爷两心如一，若不然郡主又岂会在你进宫预备逼宫之际，她便仿若知道你此行必败无疑而早早地准备好了休书，以至于皇上要她写休书的圣旨前脚颁布，后脚她便能取出早已准备的休书交给当差的公公呢？”

应都怔住：“你说什么！？郡主她……她早就知道我此行必败？你说郡主她是看着我去走入你们设下的圈套而故意不知会我！？她背叛我？让我去送死！？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哼！司祺郡主打从一开始就是利用你，根本就不曾忠于你，又何来的背叛一说？”

“什么……意思？”

“应大人难道不知……司祺郡主其实与九王爷互有相思意？之所以下嫁给你，只不过是因为郡主肚子里有了九王爷的种，又不愿意堕了胎儿，于是便急于找个人为这个孩子的出世作烟幕？而恰恰好，应大人新科高中，正是最好的时机——向来谁都看不上的司祺郡主看中了新科状元，以前类似的故事也不少，说来也不算奇怪，不是吗？”

应都：“……”他神色呆滞，仿若被这事实惊愕住了，而久久不能回神。

“应大人难道就不奇怪，何以郡主一得知自己有孕之后，对应大人的态度便判若两人，冷淡非常？”

“那是因为多了清儿这个碍事……”

“不，那是因为郡主从来就不曾真心喜欢过应大人。与应大人在一起，只不过是为形势所迫，为了保住她与九王爷的爱子而已！”

“不，我不相信！一定是你骗我的！你骗我！我要见郡主！我要见郡主！！！”

应都的吼声在牢里一声又一声，他被事实逼迫得近乎疯癫却又不敢面对事实的样子令甯无忘大快！

“郡主不会见你的，你若不信，不妨等到你行刑那日，看看郡主是否会为你来送行不就知道了？”甯无忘冷笑道，“，我刚从九王爷府里出来，这些事，尽是九王爷告诉我的，向来不会有假。至于郡主……我想她是不会来的，不过你等也无妨，说不定……你还能更绝望些。”

甯无忘言尽于此，他不再停留，只为给应都留下无尽的绝望。

只是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应都唯一期盼的便是他本来最害怕的行刑日，而好不容易等到行刑日却等不到他想见的人，而最后被迫认清事实——自己这一生爱的人原来视他如无物，最终绝望而死的瞬间，甯无忘便一阵舒心快意。这十多年来的仇怨，大约就能如此一笔勾销，而娘在天有灵，若能见应都最后落得这般下场，想必也一定能含笑投胎而再无一点戾气了吧。

甯无忘暗自想着事情，他走出大牢，却没有发现身后的哑巴忽然停在了大牢过道的路口，然后朝着应都所在牢房的房间缓缓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这才匆匆追上了甯无忘的脚步。

*

害怕死。

害怕被斩首。

自己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扭转乾坤？还有没有什么办法逃出这牢笼？那该死的叶任和殷兰梦，不是自诩高手？为何还不赶紧脱狱来救他？哎，但愿能够逃出去，即便不能再加官进爵，好歹能保住一条性命，日后也不愁东山再起……

直到一盏茶的时间之前，应都坐在牢房里，满心想的都是这些问题。

可是甯无忘来了……那个该死的孽种来了。

应都在听过甯无忘的那一番话后，此前想的种种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竟是无比期盼行刑的那一日的到来。

若郡主能来送一送自己，若能证实郡主也对自己有情，那么自己也就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