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们连忙应了声，便将失去神识的应安清抬出了审问室，只留梁铎一人。

梁铎摸着挂在腰间的腰牌，眉头不由得紧促。他望着地上残留的应安清的血迹，口中近乎喃喃地道：“没想到那位也出动了……看来事态越发复杂了。虽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那位的人……旁人尚且不说，那位可得罪不起。今日我做到这地步，想必也能交差了，只不过这小子伤成这样……不知那位会作何感受……今晚……嗯……还是别打照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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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迷迷糊糊晕厥了多久，最后，应安清是被一阵急切的呼喊唤醒的。睁开眼，只见四周仍是那阴暗潮湿的牢笼，外头天似乎已从白昼转至黑夜。

“应弟，别怕，为兄来救你了。”

应安清的耳侧响起了甯无忘的声音。他连忙欲起身，谁知只是一动，他的下身便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直痛得他满头汗水，身上力气尽消，应安清便又软软地倒回到稻草堆上。

应安清只能微微侧脸，看向那来人。

来人穿了穿着一身黑衣，面上戴着一副银色面具。

“甯大哥……？”应安清不确定地喊道。

“嗯。”甯无忘摘下银面，待给应安清见过他的相貌后，复又戴上面具。

“甯大哥你怎么来了？”应安清受了伤，声音也虚弱了许多。

甯无忘答道：“为兄想这种种事情太过巧合，极有可能我们一早已踏入了陷阱。再想在水一方开在坪阳城，坪阳城的官差只怕也与之有所勾结。应弟来到衙门，无异是送羊入虎口，所以为兄便来了。这一来，果然没来错。”

甯无忘望着应安清的背、臀，应安清穿的是天水碧色的衣衫，白日里受了那几十杖，早就皮开肉绽，伤处的衣衫也被血色染红，如今血已凝结，化作一片暗红，哪里还见得一点碧色。

甯无忘的脸藏在银面之下，也不知道他如今作何表情。

“我也知道这件事当中有鬼，可是那梁铎在众目睽睽下怀疑我，我若就此逃走，倒像是做贼心虚，定会惹百姓非议。到时候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反倒坐实了我才是那心狠手辣的真凶……我没有办法，所以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应安清说道。

“应弟的想法为兄知道。想必应弟定还认为你是小侯爷，他们再怎么样也不敢对你做什么吧？”

应安清点了点头：“但是我错了。”沉默了片刻，他又怕惹甯无忘担心，连忙笑道，“不过好在错有错着，这次虽吃了不少的苦头，但我也稍微得到了些消息，那梁铎……”

应安清正要继续往下说，甯无忘却制止了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我们离开这里后再慢慢说。”

“离开这里？”应安清有些犹豫，“可这是越狱，若被人知道，定要说我畏罪潜逃了……不，我就罢了，可是甯大哥若这么做了，便是劫囚，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应弟若是继续待在这里，只怕他们有千百种能逼迫应弟认罪的法子。严刑不成，便是威逼……”

应安清忽而想到他昏迷前梁铎所说的话——梁铎要应安清舍自己而保全他的爹娘。

应安清自不相信，可是听梁铎的意思，又仿佛他有什么铁证……想着想着，应安清不由得沉默了。

——司祺郡主暂且不论……可是太傅大人……却有过手……

那时，应安清没听清梁铎的话便晕过去了。

当时梁铎到底想说什么？

“至于为兄……应弟不必担心。”甯无忘说道，“我一介散人，本就无牵无挂，如今多得应弟这个弟弟，自然一切以应弟为重。”

这席话令应安清听得心中一片温热，太过感动之故，他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甯无忘将应安清背在了背上，然后便大喇喇地走了出去——牢里的衙差已全倒在地上了。

“甯大哥，他们……”

“放心，没死，都不过晕过去了而已。”甯无忘说道，“他们为虎作伥，自是死不足惜，不过事关应弟，若轻易杀了，只怕应弟无罪也得变有罪，为兄尚不至如此鲁莽。”

应安清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从背后环着甯无忘的脖子，有种安心感打自心底涌起，一如许多年前……

那原是许多年、许多年以前的事。追溯回去，应安清那时甚至不过是个九、十岁的劣童。那段记忆无疑是可怕的，也正因此，应安清将那段记忆尘封在了记忆深处。

而此刻，那段记忆却倏然被催醒。

应安清这才恍惚记起，在那段可怖的记忆中，也曾有过温暖。

那时也曾有人这样背过他，他也曾这样，感到无比的安心，也曾似此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