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却不懂事，只心心念念着面摊上那色香味俱全的面，他娘好说歹说劝着，他竟还满心嫌弃。

可原来，这碗素面竟是他最后能吃到的娘亲手做的食物。

他大口大口地吃着，仿若吃着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他细细咀嚼，只恨不得将这碗素面的味道刻在身子里、记忆里，哪怕再过十几年、二十年、甚至至死那一刻都不会忘记。

这一碗面，竟是太少了。

他吃罢，摆好碗筷，抹过嘴巴，这才缓缓复而走至黑衣人的身前。

如今的他，脸上扼杀了悲伤、软弱，只剩仇恨、决然，五岁的孩童，只经这一遭，却是稚气尽蜕，余下的却是与年龄全然不符的成熟。

“辛如……”

“我不叫辛如澜。”男童打断道，说出口的明明是孩子充满稚气的声音，却是冰冰冷冷，仿若被黑衣人的冷淡传染了一般，“我不叫应如澜。辛如澜已经和他的娘一起被应都杀了，不在人间了。”

他墨色的瞳子里，一片黯淡，没有多余的感情，只充满了绝望和憎恨。

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一刻，有一种预感降临在黑衣人的心头——眼前这小小的男孩，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摧月门中，最无情、最锋利的一把杀人刀。

“……那你叫什么。”黑衣人问道。

五岁的男童沉默着，良久，方才说道：“……无忘。我叫甯无忘。”

无忘，无忘，只为提醒自己……不忘仇恨。

在黑衣人的帮助下，小甯无忘将母亲埋了，也顺带埋了过去的自己。孤零零的两个墓碑，一如之前，母子相依。

小甯无忘对着母亲的坟墓拜了几拜，便再没有留恋地跟着黑衣人踏上了回摧月门的路。

一路上，黑衣人告诉了小甯无忘一些关于摧月门的事，那是个适者生存的地狱。摧月门中以门主为首，下面按五行分了五个阁，五个阁又各自听令于阁主。

五个阁中金木水火四个阁还算好，却唯独土阁，是万万不能入的，一旦进去了，若运气好不被叶任看中也就算了，可若被看中……只怕难逃一死。

第45章 天差地别

摧月门设在深山隐秘之谷中，小甯无忘一到摧月门，便被黑衣人带去了一个年迈的爷爷跟前。

爷爷为小甯无忘登记了名字，又让他抽签——道是抽到哪个阁，他就会被分配到哪个阁里去，这是摧月门为显公允，不让五个阁起纷争而想的办法。

小甯无忘有些紧张，他尚记得路上黑衣人与他说的话，于是他心中暗自想着只要不抽中土阁，其它哪个阁都无所谓。

闭眼一抽，随即他便听到两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种不好的预感令小甯无忘颤着心缓缓睁开眼睛，只见木签的顶端用土黄色写了个“土”字。

小甯无忘的心登时一阵拔凉。

“命啊。”老爷爷叹息着，在名簿上记的“甯无忘”三个字后，写下一个“土”字。

不管是老爷爷还是那引甯无忘入门的黑衣人，看着小甯无忘的眼神都不免带了些悲悯的意味。

小甯无忘仿若被送葬般，被分配进了土阁。在土阁里的那段日子，当真是如在活地狱里一般。

仿若应证了越不想什么，便越来什么，小甯无忘入阁未久，土阁阁主叶任的药人便死了。钟爱炼药的叶任自不能没了药人，于是在一众阁中人看了半日，正不知道该选谁的时候，不知后头谁伸来一手，突然将小甯无忘推出了队伍。

不知谁的声音混在人群里喊道：“这个新来的说愿意为阁主试药！”

小甯无忘手足无措，他后知后觉自己竟被人坑害了，正要辩解的时候，土阁众人却忽而纷纷喝道：“恭喜阁主找到新药人！贺喜阁主！”

齐声声的道贺将小甯无忘的声音盖住，那叶任笑得欢喜，就这样，小甯无忘成了那个土阁的弃子。

叶任研制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药，其中不乏毒药。小甯无忘白日里习武练功，随着一众师兄们闯迷林、过险关，晚上就去炼丹房做药人。

在甯无忘之后零零散散也有些人进来，可是几个月的时间里，好不容易脸熟的师兄弟，转眼之间，要么是熬不过摧月门里严酷的训练，要么是在一次次攸关性命的生死关里送了命，到最后，始终只甯无忘一个人孤零零的还在摧月门里苦苦撑着。

白日里要面对生死场，可就连别人都能安歇的夜里，甯无忘仍在生死线上徘徊。

许是天见可怜，终于不愿再见这么苦命的孩子受此等非人磨难，于是因缘巧合下，叶任给小甯无忘喂下的那许多丹药竟反促成小甯无忘得到了一副百毒不侵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