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染笺(47)

作者:漱茗 阅读记录

坐在不远处的高洁,听着三人的说笑声,把头转向一边,拿出镜子补妆,鼻孔里哼出几个字,“瞎猫撞上死耗子,有什么了不起!”

前辈走后凌晨神神秘秘地对程澈说:“昨天我打探到一个消息,实习期满后咱们三个只留两个。哎,跟你说实话啊,我是空降兵。所以应该是你和高洁之间去留的问题。本来我还担心高洁是新闻专业占优势呢,现在看来谁走谁留还不一定呢。”

程澈拿手托着下巴,看着凌晨哭笑不得地说:“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啊?这么关心我的去留哪?”凌晨用力擦了擦已经红红的鼻子,用重重的鼻音说:“那当然,咱俩是好哥们,同一国的嘛!”程澈笑笑,“你是和明徵一国的吧”凌晨挠挠头,“那是,茫茫人海知音难寻,我寻寻觅觅好久的限量版漫画书,明徵一帮忙就弄到啦。”

程澈她们报社“百姓热线”接到了一个特殊的电话,本市著名书法家叶平老先生在生命的最后日子想要报社帮忙寻找分隔六十多年的初恋情人。

程澈和凌晨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非常虚弱的老人竟然精神了一点,被扶着坐起来之后颤颤巍巍地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书,书中夹着一张纸片,老人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张已经泛黄的纸片,上面的钢笔字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褪色,但仍然清晰可辨一个字“诺”。老人家满是褐色斑点甚至已经有些伸不直的手不住地摩挲那张纸片,他因消瘦而深深下陷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把视线转向窗外看着远方,缓缓地讲起了那些久远的故事。

“那是个特殊的年代,我们每个人都是湍急河流上的浮萍,停不下,抓不住。她是女子教会学校的学生,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蓝色棉布旗袍,手里总是环抱着一本书,好看极了。因为一次偶然的出手相救,我们短暂但热烈地相爱。那时的我们多么渴望和平,但战争却遥遥无期。她对我说,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我们总有一天会在一起,她说着从课本上撕了一页纸,郑重其事地写了一个‘诺’字,然后塞到我手里。谁知当天夜里,部队接到上级命令紧急开拔,离别如此之快,让我猝不及防,我甚至都没有办法告诉她一声。这一仗一打就是八年,多少次我死里逃生,咬牙挺过来,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再见到她。战争终于结束,我回到与她相遇的地方,已经面目全非。我留下来,打听了整整三年都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后来,我安定下来,两年后娶妻生子,就这样一直到今天。十年前我的老伴儿走了,现在我也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我想找她,但我不知道她在哪,如果能再见她一面,我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窗外大树上最后几片叶子也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摆动,老先生把目光收回来,把书和纸条递给程澈和凌晨,不再说话。

程澈和凌晨走出医院,秋风萧瑟,满眼枯黄,他们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两个人无言并肩走了很久,程澈突然停下来,对凌晨说:“叶老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要抓紧。”凌晨说:“可是我们该怎样入手呢,仅仅写一篇寻人的文章叶老要找的人不一定正好能看到。而且除非一直刊登,否则很快就会被后来的新闻淹没啊。”程澈想了想,“我们在不同的网上平台都发布一下试试。”凌晨一拍大腿,“对啊,报纸的读者有局限性,但是网络遍布全球,上网的人不计其数。咱们赶紧打车回报社跟前辈汇报去,前辈一拍板咱们今天晚上就能开始工作了。”

谁知,所有的帖子文章发出去只是石沉大海,打气鼓劲儿被震撼被感动的人不少,就是没有叶老要找的人,程澈和凌晨都快没有信心了。就在圣诞节那天早上,突然有人打来了电话,自称是叶老要找的人的孙女儿,问别的信息她只说见了叶老的面才能说。程澈告诉了她叶老先生所在的医院。

程澈给在外采访的凌晨打了电话之后就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叶老的女儿在病房照顾她父亲。她眼眶红红地说:“我父亲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从昨天开始昏一阵醒一阵,清醒的时候已经和子女儿孙交代了后事,医生也说我父亲就是这几天了。”说完用袖子擦擦眼泪。程澈宽慰了她一会儿见,她情绪平复下来就问她有没有一个女孩来过。“今天上午有个姑娘说她在报纸上看到我父亲的故事和她去世的奶奶临终前跟她讲的一模一样,于是就连夜买了火车票赶到了这里。”“老奶奶已经去世了?”“嗯,父亲要找的人已经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不过那个姑娘送来了那位阿姨的遗物。”叶老的女儿从抽屉里拿出几本日记和一封信,“那个姑娘说如果奶奶知道这些东西送到了她想念了一辈子的人这里,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父亲下午一直昏迷,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看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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