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番外(10)

作者:胡马川穹 阅读记录

但霍老太太固执己见根本没得谈。

说人不能忘记根本,越在这个时候越不能让左右相邻戳脊梁骨。最重要的是周秉不知中了什么邪,也松口说愿意娶谭家那位五月姑娘。

两边信来信往僵持不下,最后大家只能各退一步。

霍老太太可以做主,林夫人也同意这门婚事。但要求周秉婚后立刻进京到国子监读书,以备战来年的会试。

林夫人打算得很好。

儿子之所以同意这门婚事,一来是因为这孩子重情重义,二是因为这孩子从小生活在小地方,从来没有见识过京城的繁庶,因此眼界有限不知道这世上还另有各式钟灵毓秀的名门女子。

等眼界开了,自然知道和京城的繁庶相比,江州乡下的那些事物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土坷垃。到时候用不着她多说一句,儿子心里自然会做出取舍。

原本一切都顺顺当当的。

周秉还是少年心性,进京后在国子监短短时日就交了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以读书的名义整天在外头冶游。

对此林夫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到酒馆里与人打架胡混也装作不知道,其实就是有意无意地纵容儿子与老家那边的人渐渐割离。

结果不知怎么的,周秉昨日酩酊大醉后为了一个妓子和大理寺正卿家的公子打了起来。人虽然没有大碍,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清醒过来。

林夫人故意不闻不问,原本是想让儿子多结交一些权贵子弟。

周秉这是第几次一言不合就跟人干仗了?

打的人还一回比一回尊贵,林夫人拿这个孽障简直没有招。她实在搞不明白生得这么齐整俊秀的一个孩子,性子怎么像爆炭一样急躁易怒,如今还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林夫人心中更是烦躁的不行,手里拿着青金石福寿金簪徐徐沉吟,“你说……那孩子对白矾楼那个妓子的情谊有几分真几分假,竟被别人挑弄几句就闹着要纳进门?”

她是想儿子休了谭氏,另娶一个门当户对仕途有裨益且出身高贵的女子。却万万不想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下贱妓子,能趁这个机会堂而皇之地进周家的大门。

叶嬷嬷犹豫了一下,小心答话。

“二爷……虽然已经成年,但骨子里还有些天真烂漫。白矾楼的头牌花魁庾娘子出道后赫赫有名,不知经手过多少男人,怎么就一股脑的死缠着咱家二爷?

还不是看他性子单纯好拿捏,好恶都写在脸上。加上咱家人口简单,说不定那女人以为进门后就可以趁机兴风作浪。”

林夫人这辈子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宫里,见惯了各种各样的魑魅魍魉,从来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摩人。

她徐徐展开一丝笑意,这笑意却没进入眼里。

“我一门心思全在想怎么体面地打发走谭氏,竟然忽略了这么个小贱人,他们私下来往许久了吧?

秀哥儿昨日在昏睡之前还嘟哝过一句,仿佛说那庾湘兰已经怀有身孕,他不好将这么个弱女子独自一人放在外头……”

周秉的小名叫阿秀,家里的长辈都唤他作秀哥儿。

叶嬷嬷一惊,“老太太要是知道二爷这么胡来,还让外面的下贱女子先有了身孕,只怕要为谭氏鸣不平……”

眼下林夫人就怕事情闹不大。

老太太要是大闹,或是心疼谭氏为其出头,那秀哥儿就会明白这世上谁才是为他真正考量的人。

她眼神闪烁,把簪子放在妆台上傲然站起身,“这么一个小玩意儿有什么打紧,一来庾氏肚中的种不知道是谁的,二来那孩子还不知道生不生得下来?”

女人生产时半只脚踩在鬼门关。

在林夫人的眼里,庾湘兰那种不上台面的女人就跟家里豢养的阿猫阿狗一般,根本就不值一提。只要将麻烦彻底解决了,她的生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林夫人脑子快速地谋划,“现在顶要紧的就是体面解决秀哥和谭氏这段不般配的姻缘,我有个主意,正正好能打老太太的脸……”

第8章 第八章 我难道长得像个傻逼

周家位于明德坊的府学胡同,原本不过是一个带着两个合院儿的两进小宅子。

在寸土寸金的皇城,这已经算是相当了不得的宅第了。是景帝看在奉安夫人二十年如一日细致照料自己起居的份上,特地赏赐下来给她养老的。

林夫人精明,又拿了全部的积蓄买下旁边的一处外放别省官员的私宅。

两边打通后,就成了一个紧挨护城河的敞亮所在。不但冬暖夏凉开阔疏朗,还可以饲鸟养鱼叠石造景。尤其后院的排场不小,种了十几棵海棠树,秋天时树上就会挂满累累硕果。

林夫人进了儿子所在的西院,一抬头就见门口鬼鬼祟祟站了一个半大小子。就沉下脸喝骂了一声,“不好生在屋子里照看你家爷,到处乱窜个什么劲儿?”

正准备进去报信儿的小厮南平苦哈哈地转过身,堆着满脸的笑容打了个千儿。

“小的正想回去看看爷醒了没有,昨天他喝了一整坛的秋露白,睡了一天了。醒了之后多半要闹头疼,这个时节也不知有没有新鲜的梨汁儿……”

周秉的酒量不小,又仗着年青喜欢来者不拒,大醉之后照例总要昏睡一两日才会彻底清醒。

林夫人伸出两个指尖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低声骂开了。

“你个小扁毛畜生,别仗着你家爷在后头给你撑腰,就敢带着他到那些下三滥的地方去,我要收拾你就跟碾死蚂蚁一样。老实跟我说,你家爷跟那个什么庾湘兰来往多久了?”

南平眼珠子乱转双手直摇。

不敢说实话,又不敢什么都不说。

“真没多久,就是头前一阵子有诗会,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陈文敬陈状元做东。因他也是国子监考出去的,二爷心里没底,总想讨些上场的经验,就跟着去应酬了两回。

诗会上的讲究人最多,自然要请些名伶红妓过来歌舞。二爷多半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偶尔出来作陪的庾娘子,一来二往的就熟了……”

南平本想说一半藏一半,可架不住林夫人的手狠,只得像倒豆子一样全部吐露出来。

“那庾湘兰平日眼高于顶,往来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大儒名士。白矾楼爷总共只去过两回,还是受人所邀。她和二爷什么时候倒腾到床上去的,我只是当奴才的,真真的不知道……”

林夫人心里有数了。

不管那庾湘兰肚子里的货是真是假,多半是趁和烂醉的周秉上了一回床就此讹上周家了,打量着如今的周家跟乡下土财主一样粗蠢。

真是不知是死活的东西。

要不是看这贱蹄子还有几分用处,现在就能把人处置干净了。最好拿针线把她嘴巴缝瓷实了,让她还敢乱攀诬。

林夫人狠狠盯了南平两眼,这才小心打开半边房门。见儿子微侧着身子在罗汉榻上板板正正地睡得正香,心口就不禁软和了一下。

十八岁的周秉身材颀长,正是人生最好年纪。

一双漆黑浓眉斜飞入鬓,肤质干净得近乎透明。因为宿醉,形状优美的嘴唇有一许异样的殷红血色。却掩不住扑面而来的蓬勃生气,即便是睡着了也给人一种如泥金山水画般的明快富丽。

林夫人几乎骄傲地看着小儿子,寻思着到底是什么样的机缘,才能让俊俏如斯的孩子投生到自己的肚子里?

被叶嬷嬷轻捅了一下,林夫人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她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会,就快步走到跟前。咬牙抓着周秉的手指,在随身带过来的纸上重重地按了一个清晰的手印。

拿着手帕拭去儿子拇指上的那抹浅浅红痕时,林夫人怅然轻叹了一声,“只愿这孩子不要怨我,日后飞黄腾达的时候还记得我今日的一片苦心,我全都是为了他好……”

这世上只有母亲为了孩儿,才什么都愿意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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