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番外(165)
院子里不过一会功夫就出了两条人命,浓艳的鲜血喷得到处都是。有婆子战战兢兢地跑出去,走了好几步才敢扯着嗓门大叫救命。
杨端毕竟是娇养长大的,哪里见过这等实打实的惨烈,早吓得面无人色。一个激灵就往后退,直觉要去求老祖母了却这个大麻烦。谁知道刚出院子,被风一吹酒意上头,踉跄几步后身子就翻过栏杆,一头栽进了刚刚蓄满水的荷花池……
因为葛氏出身江南,京城又少雨多干。为解葛氏的思乡之愁,杨成栋特特找人挖的。今早临走上朝时,还和葛氏调笑说明年就可以相约在廊下赏月吃藕了。
奴仆们前后脚地追出来。
没人注意到荷花池的水面无序晃荡了几下,都以为那位行事全然顾前不顾后的大公子又跑到外面躲祸去了。因为以往每回有错处时,都是这样一副情形,静等老夫人出手相帮了结麻烦就是了……
反正杨成栋这个当爹的再生气再跳脚,还能别过自己的亲老娘一场哭闹不成?
这大概就是杨端屡次胡闹的底气……
等大半个时辰过后听到音信的杨成栋匆匆回府,就见自己的爱妾香消玉殒,小儿子被伤了半边脸面,淌下来的血糊的到处都是,也不知是死是活。好赖还有一□□气,跟过来的大夫说只看这孩子日后的命数了……
杨成栋在外头风光受冯太后的器重,家事却是一团乱麻。这回心伤之下终于下决心惩治长子,这回谁来拦都不成。
杨老夫人还哭哭啼啼地说定是葛氏那个狐狸精先勾引人,杨端纵然有错也是小错。杨家不过死了个不上台面的小妾,伤了一个身体柔弱不知能否长大的庶子,算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等到第二天晌午的时候,满京城都找不着人的奴仆们回来禀报消息,说大公子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去了,杨成栋才知道自家的麻烦还远远没有了结。
杨端的尸身两天后才在飘了起来,两位当家夫人一见这幅惨状顿时骇得晕死过去。都以为这孩子害怕躲了起来,谁知道他老早就上了阎王殿。
葛氏的报复……来得也太快了吧,难道这就是报应?
服侍葛氏的仆妇想起她死时的凄厉惨状,都不禁寒栗不已。
杨成栋年轻时就是相当有手段有魄力的人,当场给老娘道了难以启齿的实情。说自己从前在任上时伤了要紧的筋脉,以后很可能就只有杨庆儿这一个亲生子了。要是这回救不活,日后杨家诺大家业只有拱手让人……
千里黄土地上的独苗苗,本来可有可无的杨庆儿顿时变得万分金贵起来。
杨老夫人无法,只得委委屈屈地松口,让好容易苏醒过来的杨庆儿上了族谱,又说服儿媳将杨庆儿列做嫡子。
千大万大,一个家族没有子嗣就是空谈。
几边有了好处都重新消停下来,只有年纪尚幼的杨庆儿没了一只左眼。清醒后像换了一个人,性情阴诡行事狠辣。成年后很快就成了父亲的左膀右臂,做起事来更是让百姓朝臣闻之色变。
第122章 第一二二章 水玉牌
金鱼胡同, 王家私宅。
王观晚上办成了一件大事,回家时心情极好,让人去叫妾室庾湘兰出来陪酒。谁知等了半天才有一个粗使婆子过来回话, 说姨太太今日不舒服, 老早就歇下了。
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往日这女人不说温柔似水, 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怎么这才几天就变得矫情许多, 果然女人是一点都不能宠……
王观心里不虞,但他城府深脸上却丝毫不显, 甚至还有闲情到抽屉里选了一块掺了金丝的水玉牌子。想一会给女人挂在脖子上,保证一点生气的念头都不会有了。
等到了内院, 丫头见了他老早就把门帘子掀开, 脸上有忍不住的笑意,“奴婢老早就说大爷要过来,偏偏姨太太不相信。姨太太是大爷放在心坎上的人, 两天不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丫头们也叽叽喳喳的,庾湘兰已经迎了出来, 弱弱地扶着门框福了一礼,“大爷, 怎么过来也不派人提前知会一声,这时候厨房多半已经熄火了?”
她的神态好像是有些疲倦, 穿着淡色的衣裳,头发微微散乱,只在耳边带了一对米粒大的珍珠坠子。面色雪白娇柔,一双眼睛含云蕴水, 在灯下看来容颜更盛,不愧是昔日白矾楼稳坐头把交椅的花魁娘子。
王观心里就软了一下, 面上有歉疚,“在忙生意上头的事,你看我整整两天没挨枕头了。唉,京城的药堂多如牛毛,咱们要是不推陈出新讨那些贵人的欢喜,只怕在京城不能顺利立足……”
庾湘兰见他眼底尚有青色,脸上也露出一种十分倦怠的神色,顿时就信了,“我又没有怪你,都知道你不容易。可我刚刚又有了身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
王观见她宽敞的寝衣下隐隐露出的圆润曲线,眼角忍不住有一丝笑意,言语越发温和,“知道你让前回的事吓怕了,这回且放宽心,你入口的每一样食材药物,我都让十珍堂的陆老大夫细细看了,保证能让你给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数月前庾湘兰肚子的胎儿意外流产,那时候她面上悲痛,何尝不在庆幸那孩子走了太及时了。
胎儿的生父陈文敬自个都没当回事,凭什么要让自己来受这个罪。更何况如今这个男人样样好,就是看在情分上一时大度留下这个孩子,日后也难免生隙。
毕竟不是亲生子,多半想起就会膈应一阵……
庾湘兰再想不到老天爷这样眷顾,她才刚刚坐完小月子,没隔半月又一个孩子悄无声息地上了身。王观知道后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待她比从前更好了,越发精美的衣裳首饰都是成箱成箱地往屋里抬。
彻底放宽心思的庾湘兰没觉得身子还没大好,其实并不适合怀孕,只觉得这就是老天爷给自个这个苦命女子的补偿,所以心安理得地以王家姨太太的身份住下来。
因为日日有好水好汤地伺候着,她的身子也越发珠圆玉润。
前天白日时庾湘兰吃了饭在后花园闲逛消食,远远听到有人在悄悄嘀咕什么,有一两次还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莫让她晓得……只管好生服侍……
庾湘兰疑心病上来,就揪着手绢在后头细听。哪知道一挪步子,就踩到几片枯干的树叶。响动一出来,前面的话语声就没了。
看见自己站了出来,那两个说闲话的婆子脸上顿时掠过一抹慌张。无论庾湘兰怎么逼问,她们都怎么也不承认刚才在说什么坏话。
回到屋子里庾湘兰没了闲情雅致,就疑心这小小的宅子里有人在背着自己捣鬼。
可能有什么事呢,王家的大太太远在苏州,院子里的仆妇丫头都是自己亲自过目甄选的。厨房日日炖着自己爱吃的饭菜,有一眼炉灶专门熬制各类补品,像是燕窝雪蛤之类的,如今都是她生生吃厌了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王观趁着自己孕期,在外头又跟别的女人好上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楼子里的姑娘,多半比自己年青比自己漂亮,还没有难看的大肚子,要不然那男人怎么会几天不着家?
这就是当妾的苦楚,永远不能像正妻那般理直气壮地要求什么。
庾湘兰悄悄怄了一晚上气,躺在床上眼睛一闭就胡思乱想,耳边老是隐约听见年青女子猖狂得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