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番外(189)
……这家里到底还有没有规矩了?
林夫人心头火越烧越旺,也顾不得先前的吩咐,几步出了自己的屋子就要开口教训人。却见西园几个在谭五月跟前伺候的丫头婆子步履匆匆,每个人的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好像有什么不对,她就逮住一个人问,“出了什么事……?”
那个婆子倒是机灵,笑嘻嘻的一福身,“恭喜夫人,刚刚二少奶奶在二我芳队对账时晕倒了,开始还没有当回事。还是在二少奶奶身边服侍的肖妈妈有经验,叫了旁边医铺里的人过来把脉,说是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肖妈妈是谭五月的梳头娘子,是周秉特意从容宝斋请来跟随谭五月的。
林夫人哪里还坐得住,先前那些立威的打算立刻抛在脑后,紧赶慢赶地到了西园。抬头就见满屋子的人,霍老太太笑得看不见眼,正坐在榻前仔仔细细地嘱咐话。
“你现在不同从前了,干什么都要当心,像不平坦的地方不要去。吃食上也要精心,那些生的凉的统统不准用……”
老太太想了一下,觉得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准备,这回一定要赶紧备着。
她转头看见林夫人,立刻眼睛一亮,“你来得正好,有些事情他们年轻人不懂,就是要咱们这些老的在一旁照应着。这丫头都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竟然一点都不知晓。要不是今天晕倒了,还当没这回事呢……”
霍老太太入冬后身子一直不大利索,也查不出什么大毛病。
请了相熟的太医来看,说是老人家岁数上来了,加上京城水土干燥,只能断断续续地吃药调理。老太太今天听底下服侍的人说二少奶奶可能有身子了,一下子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走起路来精精神神的。
林夫人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心想这只是怀个身孕,就跟怀了个金元宝一般,至于吗?但她只敢在心里嘀咕,勉强着脸上笑盈盈的。
“我马上去安排,灶上和外院服侍的都增加两个。不过这头三个月一定要紧,五月你老老实实地在家里躺着,要什么就让丫头们帮你做。就是针线都不能动,出门打理铺子的事更要放一放,不然惊动胎神娘娘就是大祸……”
隐隐有指责之意。
谭五月神情安然,除了先前在二我芳惊了一下没有大碍,倒是真没把怀孕当回事,就笑着摇头,“没那么娇气,在江州时多的是妇人在生产前还在铺子里做事。要是让我一天到晚待在家里,我肯定会先闷出病来。”
这是明明白白的拒绝,而且丝毫没有迂回的意思。
林夫人本来就想把人关在家里,省得别人见了老嚼舌根,说周家上下还要靠媳妇养活。这会有了现成的理由更是理直气壮,假装嗔怪,“你这孩子就是不知道轻重,那些江州乡下妇人怎么能跟你比,现下你肚子里可是我周家的头一胎!”
婆媳俩眼看着又要呛起来。
霍老太太想了想,觉得把活生生的孩子关在家里闷着实在委屈,就取了个折衷的法子,“要不然让二我芳的大掌柜每个月过来家里跟你对个帐,像这些生意上的事大致过得去就是了,咱家不缺那几个银子。”
谭五月略想了片刻点头,“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二我芳刚刚扩大,刚招的人还有些不懂门道。再说这铺子现在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那位的份子在里头。我亏了也就亏了,可要是亏了那位就实在没脸了……”
周家的几个主子都知道新开的二我芳里有常皇后悄悄入的股子。
霍老太太也大笑了起来,“我就说这孩子的心性像我,开铺子挣钱是紧要的,更紧要的是这个好名声万万闪失不得。那位娘娘放着满京城的贵妇不合伙,偏偏找了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就是一种大机缘,千万要对得起人家的爱重。”
这就是首肯谭五月先把铺子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
林夫人一时气结。
合着这祖孙二人几句话就把事情商量妥当了,反正没自己什么事。就装作为难地叹了一声,“宫里大皇子的亲娘没了,眼下离不开人,我这一时半会也走不开。要是你这孩子也不懂事地天天往外头跑,我也照应不到呢!”
霍老太太满脸诧异,对林夫人十分不满,“家里有大事,怎么你还要进宫去?宫里那些大皇子的保姆嬷嬷还有内侍们是干什么吃的,离了你就统统不会干事了?”
林夫人无奈,就吐露了一点难处。
“大皇子这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白天还像个正经孩子。到了晚上就半宿半宿地不睡,最喜欢趁别人熟睡时游荡在无人的宫室里,有一回还把一个值夜的小宫女吓得半死。皇上见了也不敢把他交给别人,只能叫我继续看护一段时日。”
霍老太太有些不悦,合着这位丁点指望不上。
她想了想就扳着手指慢慢合计,“五月的身子骨壮实,精神头也健旺,我看没什么大问题。你们尽管去做自己的事,我每天过来看一趟。把她吃的用的先过眼一遍,一定能平平安安到生产。”
谭五月脸色微红,这时候终于有了一点不好意思,“哪里敢劳动祖母,我是乡下长大的,身子骨壮实且这才头一个月,吃得香睡得着,没那么金贵……”
霍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语气舒缓温和,“身子骨壮实是一回事,可也要事事当心。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吃一口两个人用。你想吃什么就派人跟我说,我亲自盯着底下的婆子做,弄好了再给你送过来,不费半点事……”
顿了一会,就坐在椅子上指派西园的丫头婆子收拾孕妇不宜瞧见的东西。像剪刀顶针之类的尖锐事物赶紧收好,容易碰倒的花盆梅瓶也要另外挪动地方……
老太太兴致勃勃的,就连林夫人也被吩咐了一点任务。她嫌弃孙媳妇正在用的那床褥子太单薄,非要把自己库房里新弹制出来的一床辽东长白山产的蚕丝被送过来换上。
谭五月虽然一直和林夫人不怎么对付,但是看见这位婆母被使唤得团团转,心里还是难得有了一丝歉意。
老太太搜肠刮肚地想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提前预备,这才兴冲冲地回去。
等出了西园有急急忙忙地折回来,说头几个月一定要忌嘴,尤其不能吃外头的烤鸭。因为店家烤制鸭子的时候要把要把鸭子倒吊在烤炉里,所以孕妇再嘴馋也不能吃鸭子,否则胎儿会逆产,脚在前头在后,生产时无比艰难……
林林总总交代了一遍又一遍,谭五月听得险些睡着。
等周秉得到音讯匆匆赶回家时,这场折腾才算告一段落。
他等人走干净了才轻手轻脚地把媳妇抱在怀里,轻声叹息,“我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天,我以为你会怨我一辈子。后来咱俩好些了,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父子缘分……”
他这是想起了暄哥儿,小小年纪身上落了残疾,无论如何终究是亏欠了那孩子。
谭五月白天睡了一会,这会精神还好,伏在男人的胸膛上感受被包裹的温暖,“也不见得是男孩,也许是女孩呢。我喜欢女孩子,可以给她扎小辫……”
语气柔软憧憬,像卸了身上的千斤重担一般。
周秉一想也好,“女孩子乖巧听话,长大些可以帮你分担一些事。等咱们有了小小子,她还可以帮咱们带带弟弟。只是不能早早就嫁了,我一定帮她准备厚厚的嫁妆。谁要是敢欺负咱家的闺女,我就好好收拾小女婿的皮……”
说了一会有些焦愁,侧头商量,“要不然还是先生个小子算了,妹妹受欺负了还可以帮着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