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番外(188)
谭五月心里不免有猜测,心想这人多半是常皇后悄悄设在宫外的大管事。
周秉曾经说过,常皇后素来不喜沾惹是非,可不代表人家没有成算。更何况现在怀了孩子,女人当妻子和当母亲是完全不同的。
于是谭五月越发客气谦和,“陈先生不必客气,我每三个月逢十五派人把当季的账簿送到府上。若有盈余就直接存到银楼里,你可以拿印章凭票兑换,这样大家都方便些……”
很多商家为避免账上的流水不足,一般只会年底时才拢帐分红。谭五月主动提出每三个月就分红,一是说明大盛魁的生意兴隆,二是说明这位年青的女东家的确会为人。
长兴候因为女儿在宫里当皇后,每年都会悄悄送一笔数目不菲的银子给常皇后当零用。但是谁也不会嫌弃手里的银子太多,再说现在常皇后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花钱的地方多了去。要是有几个随常就能提出现银的地方,手头也会宽裕许多。
陈平更加满意,没想到这回的事这么顺利就办妥了,回去就和自己的亲妹子细细说话。
“……原先我还以为是娘娘一时心血来潮,现在看来这个谭氏竟是个实在的,不巴结不奉迎,很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意思。现在大盛魁的规模还小,可我几次掩饰身份去店里查看,一潮一潮的客人是络绎不绝。不管老的少的,基本上都能满意而归。”
陈彩绣在自家兄长的屋子里随意许多,正挽着袖子做汤圆。和着去年下来的桂花豆沙,掺了一点芝麻白糖,个个如同半个婴儿拳头大小,在铁锅里浮浮沉沉的。
她舀了几个熟了的汤圆递过来。
“娘娘素来沉稳,在家里时是老祖宗都夸赞过的。娘娘要是说一个人好,那多半八九不离十。谭氏又恰巧和了娘娘的眼缘,这事我不过是顺嘴一提娘娘就允了。以后谭氏把生意做大,娘娘身边也多几个胭脂水粉钱……”
陈平接过碗一口气吃了两个,连头也不抬。
“还有一点娘娘多半没有料想到,我和谭氏谈事的时候旁边有个跑腿的伙计,说话做事都相当利索,契子拿出去不大会就在衙门上了官印。我开始还奇怪,等回过神才想起那人叫谢永,是锦衣卫的正七品总旗……”
堂堂锦衣卫的正七品总旗,却穿了便衣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里当跑腿的。一是说明这人值得信任,二是说明周秉已经掌握了锦衣卫的人脉,可以随常指使这些人帮着干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陈彩绣看过来一眼,脸上若有所思,“你是说周秉为了谭氏的事情,把自己的得力下属派过来跑腿打杂?”
这说明什么,说明谭五月在周秉心目当中的分量极重,才愿意冒着“公器私用”的风险给妻子办这种小事。
陈平缓缓点头,“娘娘开始时也许是看中谭氏能干稳重,手头又有现成的进货资源。现在看来只要能拢住谭氏,那周秉也许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娘娘的臂膀……”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陈彩绣听了笑起来,“外人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以为娘娘是故意示好,想早早拉拢周秉这个锦衣卫四品指挥使。可只有咱们才晓得娘娘宽厚,是真真喜欢谭氏能天南地北地到处走走看看,还说谭氏就是她从前想活成的样子……”
长兴侯是武将出身,常皇后在家里当姑娘时也会骑马射箭。
陈平笑着摇摇头,“只能说两个人是真正投缘吧,娘娘身边就是差说得上话的知己朋友。我看人不会走眼,这个谭氏内敛知趣,又厚道懂分寸,比起林夫人的八面玲珑更上一筹。加上他丈夫周秉如今是简在帝心,这小两口日后定会成为京城的拔尖人物……”
陈平有自己的渠道,知道周秉年纪轻轻身处高位,他日非池中之物。要是趁着这个机会不留痕迹的交好,肯定是一件相当划算的事。
常皇后对于自己的新朋友也很满意。
等过了两天她特意派陈平过来询问,说可不可以帮着新店换一个名字。大盛魁这个招牌作为江州的老字号本来不错,可在京城开专门售卖首饰衣裳的铺子就有些不受看。
周秉胸中文墨有限无可无不可,谭五月对于能求到皇后娘娘的墨宝是求之不得。
于是等这一年夏天要来临,府学胡同的木槿花开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周围的老百姓发现昔日的大盛魁悄悄换了“二我芳”这个极其雅致清幽的名号。
第139章 第一三九章 身孕
林夫人抽空从宫里出来, 回到府学胡同的时候一眼没见着儿媳,问了伺候的小丫头说人一大早就到二我芳忙活去了。
二我芳就是原先的大盛魁京城分铺,常皇后以身边侍女陈彩绣的名义秘密入股后, 周家少数的几个知情人都心照不宣地领下这份出人意料的信任。年初的时候碰巧有人转让, 谭五月为示尊重就花重金又租了隔壁的两间门脸子,在原有的基础上将店铺的进深扩大了一些。
为此专门停了铺子里的营生, 重新请了经验丰富的伙计, 一式青灰色的褂子,洗得干净整洁的雪白里衬, 一见客人就露出三分适宜的微笑,即不过分奉迎又十分周到得体。
谭五月为人实诚, 又对常皇后印象很好, 觉得不做就不做,要做就最最好,所以还另外添置了酸枝木的柜面, 名家雕刻的鸡翅木理石屏风。就是因为这样处处用心,加上二我芳新近的装修雅致洁净货物齐全新颖, 因此除了原有的客户,现在已经成为京城新贵的必到之处。
正对着镜子摘发簪的林夫人听了仆妇的回禀后顿时有些不高兴。
她自己整日在宫里留连, 却不愿意自己的儿媳在外抛头露面,何况还亲自经营着这样大的铺子。
把嵌着紫瑛石的耳坠子丢在桌子上, 林夫人十分不满,“我不在家,这一个个的都要上天。为人妻者不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分领家务,一天到晚地往铺子里跑, 别人还以为我们家全指望着她挣的那三瓜俩枣呢!”
林夫人不喜欢谭五月做生意,即便这里头有常皇后的份子钱。
不管是大盛魁还是二我芳, 商贾之道从来都不是正途。这世上先有权才能有钱,若是没有权力照应,多大的财富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谭五月不好好规劝丈夫上进,就有了天大的错处,再能干挣再多的钱都是白搭。
林夫人半辈子都由着性子生活,想一出是一出。结果越想越生气,就转身吩咐小丫头,“去外头盯着,要是二少奶奶回来就让她过来。也不用禀报我,就先让她在廊前跪着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原本她就想让这个乡下儿媳立立规矩,只是霍老太太时不时地出来护短。后来又是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前后脚地撵着,还没来得及好好施展一回她当婆婆的威风。
林夫人捏着象牙背梳暗暗寻思,这谭五月成亲将近一年多了,屋里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偏偏自己那个傻儿子护得跟什么似的。这回说什么都要想点法子,就是不能休妻另娶公主,也该往儿子屋里塞两个头脸齐整的丫头。
周家的香火延续,万万不能耽误在谭氏的手里。
林夫人总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的那个儿子表面嫌弃,其实最护着他那个乡下媳妇,她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然生了个情种子?
大概是婆媳天生不对付,她想好要给谭五月好看,就坐在椅子上慢慢喝银耳汤。
小巧的汤匙刮在碗璧上,不时发出刺耳的声音。偏偏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于是林夫人心头火反而越来越大,正要发脾气时就听前厅有嘈杂动静,仿佛好几个人同时在跑,七七八八的催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