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番外(197)
桑樵心头再次疑惑,就因为那张长得格外好看的俊脸,谭五月……应该不是那样肤浅的人吧?
江月英没有发觉丈夫的沉默,依旧兴致勃勃地挑选布匹。
“这匹八吉暗纹的大红缎子不错,我亲自给谭姐姐的孩儿绣一副襁褓。说起来他们夫妻二人的相貌都不错,尤其是那周指挥使是一等一的好人才,生出来的孩儿不管男女肯定好看!”
这是睁眼说瞎话了,谭五月的相貌只能算是清秀。特别和相貌英挺近乎昳丽的周秉站在一起时,顿时就会被比下去。
唇边的茶水忽然变得滚烫。
桑樵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将茶盏随手放在几上,貌似调侃,“我和那个周秉倒是远远见过两回,长得确实出众。不过生得这样招人的儿郎不知有多少闺阁少女惦记,以后那位周夫人夜里恐怕要难以入寐了。”
桑樵一向性子平和,鲜少有这样说话刻薄的时候。
江月英奇怪地望过来一眼,却一时没有多想,脑子里思量着婴孩襁褓的样式,“说起来……他们夫妻也是江州人,你们也算是半个同乡,你们昔年没有打过照面吗?”
桑樵少年时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江州求学。
已经到了晚膳时候,丫头们进来安静地布菜摆筷子碗碟。
桑樵盯着桌子中间的那碗热气腾腾的虫草炖老鸭汤,淡淡地答话,“我在江州不过短短数载,每日在书院里只知道埋头苦读。那周秉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官家子弟,怎么会和我这种寒门穷书生打交道?”
语气带着一丝不屑,还有一点草根平民对官二代的轻蔑。
江月英想想也是,她理解这种近乎嫉妒一样的感受,就笑着帮丈夫舀了一碗香浓的热汤。
“我问过谭姐姐,她说她当姑娘时一向忙着家里的生意,打交道最多的是各个商号的掌柜和大管事,很少有机会结识外面的人,就是和她家夫君也只是在成亲面见过一两回。”
江月英很喜欢谭五月的不见外,喜滋滋地捂嘴。
“谭姐姐还玩笑说,要是早知道她家夫君生得这幅模样,兴许就不会嫁到周家,更不会跟着进京城这等嘈杂人多的地方。只可惜两家早早就定下婚约,长辈做主只能从命……”
谭五月素来不是多话的,竟然会和一个刚认识没有多久的人谈及这些算得上私密的事情,怎么看怎么奇怪。
看来随着岁月流失,任是谁都会逐渐改变。
桑樵不愿再触及这个话题,“你身子也不算好,以后还是在家里好好休养吧。你不是说那位谭氏受了外伤需要静养,恐怕也不见得很愿意你时时上门叨扰……”
江月英脸上温婉的笑容顿时就是一僵,心想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说得上话的知己,又不嫌弃自个少言木讷言语无趣,正是要好好结交的时候,怎么能半途而废?
她转念一想,立刻就想到了别的地方。难道……这人听说谭氏有了身孕,想起自己至今膝下尤空,所以终究还是生了怨怼了吗?
自打成亲以来,江月英已经连续流产了两个未成形的胎儿,放在哪个男人身上都是难以忍受吧?
她本就是多思多想的性子,忍了又忍才把即将涌上来的酸楚泪意压下去。
屋子里沉默下来,丫头婆子都垂着头不敢吱声。
桑樵清楚瞧见妻子眼中的哀婉和悲切,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像往日那样温颜安慰,而是默默地拿起镶了白玉头的雕花筷子吃起饭来。
江月英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暗自想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两边拐弯抹角地探听都没听到什么特别的事。
丈夫是江州人,周秉是江州人,那谭五月也是江州人,他们都可以说是出类拔萃极为出色的人,和自己这个寻常的京城内宅妇人完全不一样,他们之间却从来没有任何交集。
在这之前丈夫也从来没有提及过他们,但为什么总感觉有些异样呢?
也许真的就是一个巧合,毕竟江州的人那么多,地方那么大!
要是早早相识,说不得自己和谭氏能成为闺中密友,丈夫和周秉也会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父亲从前曾经教导过,在朝堂上只要是能够结交的都是朋友,不知道哪天就能用上,可恨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上过……
锦衣卫和文臣虽然行事迥异,好像谁都看不起谁,但若是真的遇到事情来,还是能够挡事的。
自己性子孤僻难合群,对丈夫的仕途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关心他平日里是否吃饱穿暖。若是通过谭五月能交好皇帝陛下都甚为亲近的周秉,那自己是不是同样也可以成为丈夫身后很好的助力?
自从再次流产之后,江月英很想为丈夫做些什么。
等桑樵吃完晚饭回书房习字,江月英和身旁伺候的嬷嬷说话,“你说……那谭氏和我同时站在他面前,他会选谁当妻室?”
嬷嬷知道这位自小带大的姑娘最喜欢无事时钻牛角尖,就笑着打趣,“小姐是当朝阁老的嫡女,出身书香门第,从来才学不凡。老爷都曾说小姐可惜生为女子,若是下场应考就没有那些年青翰林的什么事了。
那谭氏娘家虽然富足,可说到底只不过是个小地方的海商之女,听说连《女诫》、《弟子规》都没有通读过,不过是个醉心商贾之术的寻常妇人罢了。小姐碍于她的救命之恩,其实早早就用重礼谢过了。如今折节结交,也是她前世修来的造化……”
谭五月不过是命好嫁到周家,周秉又爬得快成了本朝最年青的正四品武官。要是以她从前商家女的身份,恐怕和江月英坐在一起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嬷嬷知道江月英愿意听什么话,所以每个字都像说在她的心坎上。
江月英矜持地点点头。
心想谭氏固然不错,但若不是她还有个锦衣卫正四品堂上指挥佥事的丈夫,自己也不会兴起结识的意愿……
嬷嬷看着她一脸的自负和傲然,忍不住小心劝了一句,“不过她的夫家毕竟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咱家姑爷一向看不起这种人。你这么热心地给谭氏送东西,当心姑爷以后出门被人诟病……”
文臣素来不喜欢武人,尤其是执掌京城巡察缉捕之权的锦衣卫。两边好像天生就是敌对,若是传出两家的内眷走得亲密,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江月英心头一惊,越琢磨越觉得嬷嬷的话有道理。先前吃饭时丈夫就有些不高兴,是不是因为自己想和谭氏成为知己,却没有和他提前商量?
自己先前只想到周秉是皇帝的亲信,却没有想到丈夫素来清高,从来不屑和他们那种玩弄权术的天子近臣打交道……
真是利刃两面,轻了重了都不行。
江月英这样一想就自以为猜到丈夫的心思,和谭五月刻意交好的一片火热心思就淡了许多。转头吩咐嬷嬷到厨房重新做两份糕点,她要亲自送到书房去。
这世上,除了父亲母亲就是丈夫顶顶重要,其他的……只能排在后面。
第146章 第一四六章 给我撑腰的人
府学胡同西园的饭桌上也有相似的交谈。
因在家里, 谭五月松散地挽着发髻,头上没戴首饰。穿着一见湖蓝色的宝象纹妆花褙子,素白色的撒脚裤。大概因为怀有身孕, 眉眼间依稀已经有了淡淡的成熟, 显露出柔和温婉的韵致,不再像从前那样时时都顶着一口要强的凌厉之气。
桌子上是几个寻常菜式, 八宝粥、清炒肚丝、清蒸鲈鱼、天麻鸽子汤, 都是极清淡滋补的。其实周秉的口味要重些,但是自从谭五月到京后, 西园最开始还有几道蜀地的香辣菜式,结果越到后来就越发绝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