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番外(205)
……只要再近前一步,再近前一步,周秉发誓就能把绑在左腿的青锋抽出来, 然后出其不意地当场劈杀成功。
自从谭五月无端受伤之后他心里就憋着一股邪火,却没有能够喷泄的地方。此时见了真人, 这股怎么也撒不出去的火几乎让他的一双眼睛变得赤红。他不想对敌人保持什么武德,只要能将人当场毙命就成了。
周秉虽然每日都在精进自己的功夫,但也清楚知道以自己如今的身手对付这种江湖行家没有什么胜算,唯一的机会就是先下手为强。
屋子里的烛火忽然闪烁了一下,对面的男人眼神微凝,仅仅半个呼吸间他就毫无预兆地猝然出手。这个速度快如闪电,可以说是毫不拖泥带水,迎面就是凛冽的掌风,甚至他脸上的些微笑意都还没有消散。
周遭的空气刹那间就是一静。
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周秉想不通到底是哪里露出破绽。
为了装扮得更像一些,他忍着恶心穿了佟翠翠惯常穿的衣裳,力求自己的举止和那女人没什么两样。就是不戴幕篱,在黯淡光线下也能唬住一时半会……
可聂一掌不愧是老江湖,竟然只是一个照面就直接出手。周秉大惊之下只来得及侧了小半个身子,一股极重极大的力道就猛然将他刚刚靠着的椅子轰然掀起,然后撞在墙上摔得粉碎。
周秉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瞬间回转,脚尖朝地上像蜻蜓点水一般,身子凭空拔高飞旋了半圈,硬生生地拗着腰身把青锋的剑尖稳稳对准了男人。只要轻轻往前一送,男人的喉管就能立刻迸开血花。
这是拼着半边肩膀不要,也要剑梢见血。
男人很意外,这是他正式退出江湖金盆洗手后遇到的最厉害的一个对手,竟依稀有不死不休的架势。但毕竟不知人家的深浅不好立刻下死手,所以在剑尖将将对准他喉结的时候,只是毫厘间微微一偏头,几乎是后背贴地险险躲过。
青锋炫目雪白的剑花从男人脸上一划而过。
桌子上的茶壶茶盏被大力撞翻,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茶水渗在毡毯上,很快就形成一片光怪陆离的图案。
只是一个照面,两个人心里都是剧震,知道遇到了平生难缠的对手。
聂一掌脸上的神情慎重起来,略有些惊疑地上下打量。周秉面上的幕篱低垂,没有显现什么表情。
男人却是内心极度震惊,他一向自傲,还是这几年第一次被这么近距离的对手威胁。镇定了一下笑着拱手,“不知这位阁下和我聂某人有什么恩怨,说出来也好让我明白一回。不然等会手上没有轻重,一个不小心连句遗言都没有多不合适?”
语气里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傲然。
聂一掌眼睛带毒,从刚才对阵的力度和架势已经看出,这个穿了佟翠翠衣裙的人是个年青的男子。因为这人直起身来的时候,身量颇高。裙子的下摆露了出来,底下是一双男人才有的大脚。
他在心里快速地盘点,京里有哪个高手愿意不计较名声装扮成女人来偷袭自己?这个做派尤其叫人不耻,官府不像官府,江湖人不像江湖人,所以他心里也越发好奇。
这个姓聂的在这个关口还笑得毫无芥蒂,甚至还带着一种轻松和揶揄,惹得周秉心头那股莫名邪火咻地一声就往上窜,炸得脑门嗡嗡地痛。
被敌手挑动情绪,其实是对阵时的大忌。
他知道自己这股怒火来得毫无缘由,是把前世对谭五月的愧疚,对荣寿公主跋扈的无能为力,对自己在皇权面前数次懦弱妥协,这些复杂的感触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地集中爆发了出来。
聂一掌看着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眼底终于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阁下既然进了我的屋子,总该让我见一见你的真面目吧,还是说你就是想无声无息地死在我手里?”
既然先前的计划有变,就没有遮掩的必要。周秉一把甩开碍事的幕篱,纵身就是一跃,手中剑已经像是灵蛇一样重新缠了上去。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原本就没打算放这人活着离开。
他绝不允许京城里有这么一个威胁存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一个下贱阴招。荣寿公主再厉害也是女流,手里也要合用的刀。只要把刀一把一把地折了,持刀的人总会消停几天……
这一剑因为主人的力量加持竟然比往日又多了些凛冽的杀气,聂一掌心头微凛,误以为这才是对手的真实实力,自然不敢硬抗。
他名声再响亮也是凡眼肉胎,怎么也没傻到硬碰硬,而且他摸不准这人到底是什么路数,还有佟翠翠不见踪影是不是受了挟制?因为心中这点乱七八糟的顾虑,他手上就弱了两分力道,双方乍一看颇有些势均力敌的味道。
两人的缠斗几乎是面贴着面,青锋剑击打在聂一掌的手臂上,发出“铿然”地金属声响。聂一掌应该是带了护臂,要不然刚刚的袭击他的胳膊早就被劈掉了。
屋子的空间有限,两个人几乎是一触即分,呈犄角对立着。
墙角的烛火因为没有风吹动,重新袅娜地燃起来,聂一掌这才看清眼前其实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
因为腿脚格外长所以显得更加挺秀,大概因为偷袭装扮女人,面上有淡淡的妆容,即便刚才的打斗也没有丝毫的破败。黑眉浓密凤眼含威,竟是生得格外出众。
京城什么时候有了这般出色的人物?
人大概对于好看的事物都更加有耐性,聂一掌诧异地瞅过来一眼,“不知这位小兄弟是我哪位故人的后辈,我已经退隐江湖多年,昔年的恩怨忘记得差不多了,咱们生死一战前可否说清一回?”
周秉经过一番激斗正在喘气,听到这话也楞了一下。
他想不到进来这么久了,声名赫赫的聂一掌除了认出自己是个男子之外,竟然还猜不透自己的身份。
可见这人虽然收敛脾气,隐匿身份委身公主府做了一个小小的护卫统领,但实际狂妄到了什么地步。可能在这人心目当中,谭五月就是一个能用街头小混混随意打发的寻常妇孺。
只要能为荣寿公主出口气,这等小妇人连名字都不需要记得。但是也有另外的可能,说不定荣寿公主只是随口编排了一个荒谬借口,说谭五月不敬什么的乌糟理由……
他却不知道聂一掌厌倦江湖纷争,在京城定居下来之后最喜欢宅在居所。在东四坊的公主府里,除了必要一般很少出门,更不屑与人结交,很多侍卫都知道聂统领的怪癖。
荣寿公主为了留住这等能人,也是尽量礼下于人,到是很少摆公主架子。这就导致聂一掌对于朝堂上的种种纷争并不敏感,起码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周秉的真正身份。
侧方忽然响起一声极细微的声响,像是飞蛾撞在灯罩上。周秉瞬间抿嘴,冷笑了一下二话不说地往前猛刺。
聂一掌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手杀人了,何况是眼前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家伙。
他如今年岁渐渐大了,跟前也没什么看得上眼的徒子徒孙。因为周秉人才出众身手也相当不错,聂一掌本来还有两分爱惜之意。这会被剑剑不留情面的猛烈攻击彻底惹火了,竟是无视青锋的凛冽剑锋,揉身上前一掌探向周秉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