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番外(206)
那是多年的积威,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无声无息的雷霆之下。聂一掌的这双手穿过重重障碍,竟是跟铁石一般坚固。周秉尽管手中有青锋抵挡,但正面直对时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喉咙管被捏紧时的爆响。
还是太过托大了。
周秉心里暗骂了一声,谢永那小子还说只要屋子里有异动就尽快冲进来,结果倒现在还没影。不过把自己的性命托付在别人的手上,向来不是周秉的作风,所以即便在这个危急关口他还是硬撑着把自己的身子向上拔高了几寸。
人的潜力真是无限极,这是这么少少的几寸,聂一掌的这一迅疾如风重如泰山的一掌和周秉的青锋再次迸溅出细细的火花。还没等他缓过来,又一掌无声无息地袭来……
周秉躲过了初一却没躲过十五,胸骨被重重地拍击了一下。就像铁锤一般让人剧震,奇异是过了一会才感到剧痛。
周秉口中喷了一点血沫子,明显是受了相当重的内伤。也不知是脾胃还是肝肠被震裂了,脚下也不由得踉跄了一下,绝大的力道轰然将身后的一处床架子撞塌了。
青锋与聂一掌的护臂继续呛啷呛啷地相击,周秉的武力值明显要弱上许多。但是聂一掌手中没有趁手的武器,所以也没有占到太大便宜。
两个人在狭小的空间几次忽闪而过,只听得周围的桌椅器皿稀里哗啦地掉在地上,糊了窗花的隔扇被砸出了好几个窟窿眼。
周秉吃亏在青锋无法尽情施展,加上对手确实老辣异常,一个不慎就被迫连退几步,转眼就被逼停在仄仄的墙角。聂一掌知道今天不能善了,冲他微微一笑手下再不留情面,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裹挟着叫人战栗的厉风再次压了过来。
周秉像牛一样狼狈地粗喘不已,有一种濒临死亡的窒息。
他这辈子还没有这样陷入险之又险的窘境,哪怕再殚精竭虑,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这个地方。过往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近在眼前,转眼间又遥不可及。
……我还没有和谭五月告别,还没有看一眼即将出生的孩子。
他直勾勾地看着破败隔扇外露出了一点青茫茫的天空,僵白的手指死死地扣住墙上的青砖缝隙。
第152章 第一五二章 伏杀
电光火石间那两根布满老茧充满无限霸道力量的指尖险险触到周秉的脖子, 只需聂一掌轻轻一捏,一条人命瞬间就要陨落。正是生死攸关的当口,破败的窗户被人从外彻底撞开, 一团巨大的轻飘的黑影忽地从天而降。
周秉拿自己的身体生生做饵, 终于等到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将对手引到正对着的窗户前。又借着脚边的一张凳子, 轻轻一点以最快的速度闪身退在三尺开外, 飞身倒挂在一根廊柱上头。
整个窗户没了,像一个黑洞洞的深井。呼喇一下, 大片的月光穿过云层铺洒进屋子里,可以看见到处都是破烂的家私, 地上一片狼藉。
横里冲出来的两人力道极大, 手中的绳索拖得聂一掌的身子往后猛退。
聂一掌一个不防备被网个正着,低头看着裹在身上的渔网,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对手实力不弱, 竟然还布置了这样不堪的后手。
他倒没有十分担心安危,毕竟自己如今的身份摆在那里。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轻易动公主府的人?
不过什么时候这些人的手段这般下作, 连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都使出来?然而还没等他强行挣脱出来,窗子外门外忽地又冲进来两个人, 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整整齐齐地拿刀直接上手砍。
前面撒渔网的人和后头拿刀砍人的人,包括最早引得聂一掌露出空门的人, 可以说得上是配合得相当契合。
聂一掌又惊又怒,只来得及抬手格挡开最致命的一击,狼狈拖着带着渔网退在墙角。奈何不知道这渔网是什么东西做的,看起来轻薄无物却越拉越紧, 他一双可以裂熊分狮的手竟然无法施展力道,一时半会怎么也挣脱不开。
渔网极细极密, 在月色下有着诡异的银光,稍稍移动就往肉里死勒。
后头进来的几个人都沉着脸一声不吭,那架势跟杀小鸡似的,根本没有正面迎敌,都是一碰即退,手上却是刀刀都见血。聂一掌被这儿戏一般的下作手段死死困住,纵有千般本事竟是半点也施展不出来。
这时候的聂一掌空有一身武力,只是几个呼吸之间胸膛胳膊和大腿就受了不少外伤。那伤势说起来不轻不重,但这时候就是要命的事。
浓浊的鲜血一点点地往下滴落,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看着触目惊心。
他一时间愤懑难当,已经知道今天是个死局,咬牙空手将一个袭击者艰难地倒掀了出去后,对着斜前方气喘吁吁,“小兄弟给个痛快话,我和你到底有什么大冤仇,竟然带人在我家里布下这么一个陷阱,也算是费了好大的心思……”
聂一掌算是看出来了,今天是个必杀局,而先前装扮成女装诱杀的年青男子必然是领头的。
但输人不输阵,他困兽尤勇,所以话里话外都是讥讽之意。
看见对方已经是拔牙的老虎确实没什么威胁了,周秉这才捂着胸口伤处,一落地就一个箭步上前,腾地一声就把人狠踹倒在地上。
那一脚哐当一声又狠又准,然后脚尖以一个毒辣刁钻的力道将将抵住脖子。聂一掌丝毫动弹不得,觉得自己已经受伤的肋骨登时发出一阵脆响,就立刻明白这个看起来清雅文秀的年轻人今日确确实实是不准备让自己活命。
最后一点生还希望落空。
聂一掌实在想不到自己会死得这么冤枉,连对手的姓名都不知道,瞪着血红的眼睛十分不甘心,断断续续地往外吐字,“你……你到底是谁,不嫌今天的阵仗你胜之不武吗?”
江湖上的人讲究快意恩仇,哪里会这样不择手段。
周秉的脖子有细细的红痕,鼻腔里也有断断续续的湿意,那是刚才险些被掐住时留下的。
他垂眼看着地上艰难蠕动的身形,知道这人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这才往外吐了一口血沫子,难得好心地说了几个字。
“对付你这种最是惜命的老家伙,成天龟缩在公主府里我还真没办法。不过只要能收拾你,我管他娘的什么胜之不武……还记得二我芳么?”
脸上神情自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占尽上风后又以多欺少是件可耻的事。
聂一掌有些疑惑,过了一会才想起什么,忽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我是受人所托,且二我芳的女东家不过是江州过来的小海商,在商界也没什么名号,你作甚要为她出头?”
看来过度低调也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
周秉眼睛微微一眯,手中的青锋剑微微一送,“冤有头债有主,既然这样我就没有找错人。你错就错在使银子收买陈四为你杀人的时候却没有事先好好打听一下,二我芳的女东家谭氏不是你能随意动的……”
干净利落,一道血箭“噗”一声飚在雪白的墙面上。
聂一掌还想听清接下来的话,奈何对方丝毫没有对他详细解释的意思。一阵酣甜的味道从喉管涌上来,他就什么都不晓得了。
地上的人被渔网捆得如同一颗巨大的粽子,满面尘土狼狈不堪,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已经是不行了。
这时候摔在墙角的谢永有些吃力地抬头,他方才被聂一掌踹中心口满脸尘土,形容也很糟糕,咳了几声后告罪,“大人莫怪弟兄们进来晚了,刚巧碰到巡防营的人。我怕露出端倪,就按着弟兄们没敢按时行动,险些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