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番外(207)
刚才的一场激战是这么多年最危急的一回,尽管周秉的反应和体力已经调节到了最好的状态,但是对着聂一掌这样打小历练出来一等一的江湖高手,其间的差异还是一时半会无法弥补的,一招不慎就能全盘皆输。
所以他以身犯险拿自己做活靶子,引得聂一掌不顾生死大忌背对窗户,这才被锦衣卫的捆仙索结结实实的套牢。
这东西生得像渔网,却是用上好的天山蚕丝和金刚丝制成,又柔韧又结实。一旦被缚住,立刻就能将人犯的行动迟滞住,是拿人时的绝顶利器。任是大罗真仙也难以寸步,所以才会被称之为捆仙索。
周秉吐了一口腥甜气,摇摇晃晃地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扬起眉梢,“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宰了这家伙的事至多明天早上就会在朝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的,你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谢永楞了一下,登时瞪大双眼,低下头委婉劝阻,“大人把人悄悄处置了,给嫂夫人出了这口恶气就是。要是让那位……知道,岂不是又要跟大人闹腾不休?”
在场的几个人都晓得“那位”是谁,顿时面面相觑。
背后宰人是一回事,真敢跟皇家人对仗,他们还没有这个本事。说起来 聂一掌毕竟是荣寿公主的家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月光又滑了过来,先前的打斗让周秉的脸上多了条长长的划痕。大概因为躲闪及时,这时候才开始往外慢慢渗血珠子,让他俊秀温雅的面孔凭空多了股鲜少显于人前的冷厉煞气。
他听了这话慢慢瞥过来一眼,依稀有寒光闪烁,“我就是想闹大,越大越好……”
这位爷肯定是得失心疯了。
刹那间谢永心里冒出这么个荒谬的念头,不过他不敢说出来,只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仓促地笑了一下,“大人千万要想好,你家里还有人等着呢。若是改了主意,卑职马上帮大人掩盖痕迹,保证让别人觉察不到半点异常……”
锦衣卫多得是精通此道的好手,就是死得稀奇百怪,也能把尸体弄得全无破绽。
周秉从他脸上缓缓扫过,又看向另外几个锦衣卫,最后定在谢永脸上,慢慢地眯起眼睛,“你若是觉得我是没事找事活得不耐烦了,马上带着你的人往后退,我今晚没瞧见你们哥几个。若是觉得我还有两分脑子能用,就给我把嘴巴闭紧……”
刚才的打斗毕竟还是有声响,远处隐隐传来人声和叫喊。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一脸的尘土和血渍。
因为与计划有变事发仓促,周秉的脸染了半边血。谢永看着这位上司浑身上下的灰尘,模样比大家还要狼狈三分,但这么久以来的确没让底下的弟兄们吃过亏。
他忽地心头一热吸了口气,“我们几个都是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大人都不怕我们怕什么,更何况有陈四那个铁证,也不算冤枉聂一掌,干脆就跟着大人一条道走到黑就是了……”
底下的几个人都是跟着谢永混的,说起来原先都是受打压的一撮人,就是因为周秉提拔了谢永,这才一路跟着升官发财的。这时候看着老大发了话,又想到周秉平日里的种种手段,七嘴八舌地表示愿意跟着周大人“共进退!”
周秉的半边脸已经沁满血污,他拿手随意抹了一把,听了这话一边的眉毛微微一挑,冰寒的脸庞重新缓和下来,“我还要活到七老八十和我媳妇一起抱孙子玩呢,你们少在那里咒我!”
远处的人声越来越近,这一方的气氛却难得轻松起来。
周秉仿佛没有觉得自己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也没把即将遇到的风暴放在心上,只是把青锋用衣角擦拭干净,“铿”地一声插进剑鞘,声音平缓悠长,“擅动我家人者,从来只有一个下场……”
第153章 第一五三章 朝房里的老大人们
辰时, 内阁的几位大佬朝议后下来照旧办理公务。
半个月前凉州发生了大地震,房屋倒塌无数。凉州知府具折上奏,说是地震影响之剧竟致使环城河道改道分流, 可以想见当日之惨烈。但因为府衙内人手不足, 底下各个镇子的具体伤亡数字还没有统计出来,所以暂时还不知道这场天灾会对百姓来年的农耕有什么大的影响。
阁老们商议后决定派工部以及吏部的人过去看看受损情况, 最后再议是否需要府衙出面大规模修建屋舍。就有人提议让吏部七品都给事中桑樵主持这次的赈灾事宜, 还说年轻人就是要多出去历练,日后做主官时好为政一方……
江怀允江阁老没有立刻点头。
他端着茶盏像是斟酌了一会才开口, “桑樵还是年轻了些经验难免不足,重新抽调一个五品的员外郎过去吧。灾后人心不稳, 地方上的事物千头万绪, 万一出了岔子他担待不起!”
桑樵是江阁老独女江月英的夫婿。
就有人笑着建言,“阁老还是太过谦虚了,我看桑给事性子到是很老练, 交代的事情办得也很周全。再说如今正是这些年轻人大展拳脚的时候,咱们这些老臣子总要晓得一些……圣意才好哇!”
如今的杨首辅基本已经不在朝议了, 上表辞了好几回说要回老家种地,都被景帝婉言拒绝。非常奇怪的是杨首辅的儿子杨庆儿成了天子近臣, 传说近些天景帝在奏折上批阅回复时,都要先参询杨庆儿和几个新翰林的意见……
杨庆儿行事狠辣全无章法, 往日大家最惧怕的是他整起人来无底线。但是如今他有了官身,反而让大家没那么忌惮了。毕竟杨庆儿没有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而做官是要资历和名声的。
说穿了只要杨首辅这个当爹的走了,杨庆儿就是无根的浮萍拔牙的老虎, 不足为虑。
江阁老已经隐隐取代了杨首辅昔日在朝堂上的地位,现在两者的关系十分微妙。紧跟随江阁老的人可不希望几年之后杨庆儿这种邪佞之臣简在帝心, 成为下一个杨首辅。
不,以那小子睚眦必报的性子兴许比杨首辅还要独断专行,让异己没有活路。虽然杨庆儿当首辅的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是防患于未然总是有必要的。
揣摩圣意其实是一门很要紧的学问,深了浅了都不行。眼见已经有人拔得头筹,跟随江阁老的一众人自然眼热,恨不得自己也年青许多岁好伴随圣驾左右。
在诸多轻言细语的劝说下,江阁老实在不好继续推辞。明面上他是举贤避亲,万一有人说他舍不得女婿出去吃苦受罪也是一桩麻烦事。
见江阁老态度松软下来,在场之人自然一鼓作气商议好接下来的事宜,就定下十日后由工部五品员外郎郑楷为正史,吏部七品都给事中桑樵为副史,押运一干粮物前往凉州赈灾……
阁老重臣们在一起商量事,闲下来时自然就有人品评一干青年才俊。
有人低声说,“其实杨庆儿还不足为惧,毕竟他自身的底子薄,还瞎了一只眼,件件都是致命的把柄。如今又有了官身,要想在仕途上好好发展就得老老实实低头,咱们也好拿捏一二。
不管皇上如何看重他,那往上升迁的文书必须要中书阁签发。咱们有他想要的,他就得收了利爪子。再厉害的猫儿只要有了猫索,无论怎么蹦跶都能使劲摁下去,毕竟他往日往死里得罪的人没有成百也有数十……”
青年才俊们履历被拉出来一一过目,就说起如今风头正健的周秉。
“麻烦的是如今那位锦衣卫正四品堂上指挥佥事,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好像哪边都不靠,行事倒是还算稳妥不出格,这种人恰恰不好掌握。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真让他做个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