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番外(249)
皇帝好奇地探头观望着,好像拿不定主意是否尝试一番。
杨庆儿和张真人算是忘年交,兼之人又是他举荐的,就第一个站起来笑着说张真人是得道的真仙,炼制的丹药在外面千金难求,他愿意为试药第一人。
本来对皇帝的观望迟疑感到有些许不虞的张真人见状,这才缓缓展开一丝笑颜。
待杨庆儿把金丹服下后,在听橹堂服侍的小太监将金丹一颗一颗摆在众人面前。景帝看了哈哈一笑,“今日都是我身边信得过的青年才俊,你们一人一颗服下,有些什么异动就赶快告诉我……”
见皇帝兴致颇高,有那见机快的人譬如说北镇抚司都指挥使的宋朝阳立刻拱手回应,说自己服下丹药后不久就感到耳聪目明,肚内微微闹腾了一会后身子都轻了许多,好似有什么温暖的泉水在洗练身体深处的精髓……
坐在不远处的周秉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这言语谄媚得让人听不下去,就是绝顶毒药也不能这么快就产生效力吧?
这个张真人算起来是他的老熟人了,甚至在那一世两人的关系还不错。张真人要借着他在皇上面前说好话,而他需要借助张真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通为自己谋福利。
回想过往,那时候两人好得像是嫡亲爷俩,也不知谁在利用谁。
就是为了一颗能长生不老的丹药一命呜呼之后的周秉才醒过神,对这人的观感直线下降,恨不得从此离这人越远越好。什么神仙真人,都他娘的是招摇撞骗的大骗子,命都没了还恬不知耻地说那是什么能长生不老的不死仙药?
现在两人刚刚才认识,且皇帝一如既往地对这位神仙甚是神往,但周秉不打算跟这位能呼风唤雨的张真人继续深交下去。
周秉正仔细端详着手中拇指尖大小的丸药,坐在他旁边的吏部四品主事桑樵不由低声揶揄,“周大人是否觉得上面刻了花,不管怎样这都是皇上的一团美意,周大人还是不要辜负的好……”
桑樵说完就干净利落地将金丹服下,然后含笑望着这边,意思很明白——我都吃了,你还不赶快?
周秉不由一嗮。
他虽然不信这些所谓的僧道,但琢磨人心也是一把好手。这张真人但凡不是蠢得无可救药,还敢在第一次觐见的时候就献上丹药,说明这丹药至多是滋补的性子,绝对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东西。
桑樵在朝堂上下的名声甚好,为人中规中矩,虽然不是顶顶拔尖的人物,但皇帝亲近的人物里也渐渐有了他的一席之地。但他似乎是天性看周秉有些不顺眼,所以不介意当着外人的面给周秉挖个小坑。
这边的动静虽然小,但大家都老老实实的把金丹服下,只有周秉一个人没动,因此还是很快引来众人的注目。张真人一派仙风道骨,但眼神里的不虞很快就显现出来。
杨庆儿更是一脸惊讶地望过来,出言便是苛刻指责,“……张真人的丹药世间难得,周大人可是有什么疑虑。皇上爱护我们才将这稀罕至极的金丹赠与我们,难道周大人要辜负皇上的一番美意?”
这话看似关怀,实则包涵一丝恶意,借着皇帝的威势压人。
周秉叹了一声推桌而起,知道有些事迟早要面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丹药先不论功效如何,杨大人就这样贸贸然地举荐到皇上面前,我还要请问一句杨大人是何居心?再则还请皇上下旨让我亲去龙虎山,看看那边的张天师是否有这么一个道法高深的亲兄弟?”
就像往油锅里泼了几滴冷水,场中顿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张真人勃然大怒,腾地一下站起来,言语冰冷,“我看在皇上盛意拳拳和杨小友殷勤相约的份上,这才冒着被俗世庶务缠身的风险到这宫城走一遭。何方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怀疑我的身份作假?”
许是气坏了,张真人立马就要拂袖而去。幸得杨庆儿见机快,将人死死拉住。
毕竟是皇上起意要封为国师的人,周秉不看张真人也要看皇上的面子。这时候最好就该好好赔个礼,一场不识时务的小尴尬就略过去了,偏偏他仿佛酸儒秀才附体,仍旧一板一眼。
“我身为南城抚司的都指挥使,有责任彻查每一个进宫之人的详实身份。张真人你是化外之人也不例外,说起来是龙虎山张天师的兄弟,我怎么知道你是谁。还有你的丹药里谁知道有没有加害人身的东西,皇上万金贵体,岂可如此儿戏?”
张真人气得眼前发晕,“哪里来的竖子竟敢胡言乱语,我以一身所学照拂一方百姓,从未受到这般奇耻大辱。皇上你若不为我惩戒这恶人,这皇城我是再也不会来了?”
景帝似乎被这幅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呆了,左右看看没有出声。一旁的几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在一侧,用来议事的听橹堂陷入短暂的沉寂。
第186章 第一八六章 不吃亏
周秉如今媳妇女儿在侧, 脾气已经比昔日好了不知多少倍。只是但凡涉及到危及性命攸关的大事时,就忍不住要跳起来打人。他反正打定主意,谁要害他, 他就要先把人往死里整。
至于名声修养, 那是什么狗屁操蛋的玩意?
杨庆儿也觉得周秉在发疯,简直跟疯狗一般,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就站在一旁冷脸斥责, “京城谁人不知崇福观张真人有通天地鬼神的能耐,前次京城天狗食月就是真人验算出来的。你不信真人的教诲也就罢了, 何苦出言侮辱。皇上甚是礼遇张真人,你简直不知所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皇威绝对不可不可侵犯。这杨庆儿不愧是从小玩弄权谋的,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把周秉逼到了墙角。
皇上都看重的人,你周秉在这吠吠几声算老几?
周秉心想做戏谁不会,皇上爱什么调调我最是知晓, 论起讨皇上的欢心我是你杨庆儿的祖宗。我现在不想吃这个狗屁丹药,那谁都不能硬逼着我吃下去。
他二话不说直接重重磕在地上, 抬起头时已经是脑门泛红,双目隐隐含泪。
“臣只是以防万一, 没想到却被杨大人说是别有居心。臣在此发誓,只要查清这张真人的身份, 若他真是龙虎山张天师的亲兄弟,且有匡扶社稷的真才实学,为今日不敬臣愿以死谢罪……“
这话说得太重了,竟动不动拿生死论。
杨庆儿看着青年几乎声泪俱下的样子, 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他抬头时不由和站在一旁的桑樵对望一眼,两个不同阵营的人这时候竟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回, 都在悄悄感叹周秉这家伙随着官越做越大,那脸皮是越发厚了。
不怕对手太能干,就怕对手不要脸。
稳坐如钟的景帝也忍不住动容,脸上有一丝欣慰,却淡淡摇头,“说什么傻话,张真人是得道的高人。一身法术出神入化,昔年曾济活无数百姓,其神通是你这个小子可以胡乱议论的吗?
好了好了知道你担心我,可也不能没有分寸。一边老实呆着去,你不愿意吃这颗丹药,外面多得是人想要享用……”
语气里有自家兄长般的纵容,竟是大事化小不愿意当场追究周秉的言语无状。
张真人不乐意了。
若不是为了国师这个封号,他何苦辛苦这一趟。崇福观多的是善男信女,金银财务唾手可得。谁知一进宫就得了个下马威,活了四十几年竟是第一次被个黄口小儿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