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番外(260)
是守卫的头头,庄子上看到他劈人跟劈菜瓜一样利索。
梁总管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得转过头战战兢兢地回话。
“是个擅长妇科儿科的乡下老大夫,庄子上的人怕路远,但凡有个小头疼小脑热的都会找他看看。当然肯定比不上孔大夫医术精通,可现在不是抓瞎吗?”
小北庄离京城其实不远,骑上快马不过小一天的路程。但是寻常百姓家里最多只有驼东西的骡子,到京城那就是两天的路程,所以大家没什么大事轻易不会到京城去。
守卫的头头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觉得这些乡下人跟猪一样笨。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竟然还敢让外人进庄子,你是生怕乱子不够多么。底下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你浅浅说一下症状,让那个大夫随意抓两服药回来就是了……”
梁总管一脸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的懵懂表情,赶紧应下了。
守卫的头头顶看不起这些只知道耍嘴皮子说奉承话的管事。
一个个吃得油光满面的,也不知偷了主子多少油水,比起他们这些苦哈哈的死士,过的日子简直是神仙过的。
好在还记得这位是小北庄最大的头,厨房里的饭菜多亏这人时时照应才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他想了一下并没有难为人。为稳妥就又吩咐一个人跟着梁总管去镇子上,务必要在一个时辰之内把事情办妥。
梁总管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出个门还有人紧紧跟着,却什么都反问。
只是抹着额上的汗水连连答应了,一边往外走一边絮叨,“我实在是怕了,这一出接一出的,我有多少身家性命都不够。你说好吃好喝的供着,那些人闹个什么劲儿……”
没话找话,有一种套近乎的热闹劲。
跟着过来的小守卫大概很年青,看着神情冷漠,像是见惯了打打杀杀,大概手上也不乏有人命挂着。
同样对于这些长久依附庄子上的老油子也是很看不起,听着这些罗圈一样的埋汰话一张木木的脸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在无人得见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依稀有了一点点少年人的模样。
夜色渐渐更深了,黑得看不见骑着马渐渐远去的人。最最远的远处却慢慢泛起浅浅的鱼肚白,不管怎样天终究是还是要亮了。
第194章 第一九四章 烈士
就在梁总管和年轻小守卫往北郊快马加鞭赶路的时候, 杨庆儿乘坐的马车将将从他们身边过去。两队人在这个路口上险险交错,因为那么一点点的间隙彼此间并没有直面碰到,随即就渐行渐远。
到了目的的, 从马车上下来的杨庆儿神情恹恹的。他身边贴身侍候过的人都知道这位主子此刻只怕十分不开心, 今天指不定要拿哪位开刀,所以都紧着皮儿等他发作。
不过这回大家都猜错了。
在皇帝面前装恭顺久了的杨庆儿收敛了脾性, 脸上并没有往日那种暴怒, 只是带着侍卫们进了小北庄,拿雪白绢子捂着鼻子仔细查看了孔大夫的尸身。
虽然老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杨庆儿却还是被其惨烈震撼到了。
因为时间仓促地势逼仄,还有为了查出真相, 依照嘱咐现场并没有被大肆挪动。下人们没有收拾, 平躺着的孔大夫脸是僵白的,还隐隐有一点暗青色。除了这张脸,其余的地方都脏了。
从脖子里喷出来的血太多太多, 把他半边身子和身下临时安置的床榻褥子都染红了。
屋子的光线多少有不足,那血块看起来就是黑的。
杨庆儿生来性情凉薄, 从来不在乎谁生谁死,这辈子昧着良心的事也干了不少, 世人眼里的是非观念在他心里就是个屁。
前些年在他老子当权,借着杨首辅的权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活得比好多掌权人都舒坦。死在他手上的不知几许,甚至有好几个有正经官身,就是凭借他的阴狠不认人。
现在杨庆儿看着阵势不对调转船头,靠着紧抱皇上的大腿又混得人模人样。好多人都以为他从此归理伏法了, 孰不知他心里隐藏着更大的欲望。权势是个沾着蜜糖的好东西,一旦尝试过就不会轻易舍弃。
大好光景指日可待。
所有的憧憬都基于一切顺利的基础上, 可孔大夫意外死亡的确出乎意料。但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他在乎的是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大麻烦。
杨庆儿心里非常明白自己在走钢丝。
毕竟没有真正的好东西拿出来,坐在上头的那位可是会随时撇得干干净净的,他杨庆儿就是现成背黑锅的。到时候别说是家族名声,依照那位翻脸不认的德行,恐怕连性命都不见得保得住。
这处庄子依照原来的式样大肆改建,关押人的地方已经尽力改善,但说实话和地牢差不多。空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闻久了就觉得一阵头晕恶心。
杨庆儿眼底浮现血丝,人也越发显得乖戾暴躁,嘴里却轻描淡写地吩咐,“去给我查,昨天有几个人接近过那个凶手,名字赶紧报上来。还有当时这人把碗砸碎的时候都有哪几个人在场,清理杂物的时候有没有人盯着……”
偌大的山庄竟然让一个山民偷藏了碎瓷不说,还闹出这么大的祸事,简直是让人难以容忍的疏漏。
小北庄原先只是不打眼的田庄,被杨庆儿挪作他用之后进出向来严密,很快几个可疑的人都被带了过来。
许是知道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那几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仆役已经知道受了嫌疑。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大声喊冤。还有两个是杨家的家生子,说自己对杨家素来是忠心耿耿,决不可能做吃里扒外的事……
斜坐在椅子上的杨庆儿眼底浮现一丝不耐烦,轻微示意了一下,一旁听候的艮八立刻就拿铁尺子狠狠扇了过去,那个叫冤叫得最响亮的仆役一张脸立刻就开了红花。
艮八面不改色地收了物事,好声好气地解释,“这里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主子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一句废话都不要有。主子念在你们都是庄子上的老人儿,给了你们这份体面,让你们跟里面的人活得不一样,那就要好好珍惜机会……”
作为杨家的奴才,艮八极擅长揣摩主子的意思,这番话说得尤其刻薄。
因为杨庆儿这个少主子很少到这边走动,小北庄上的人过惯了平静的舒服日子,这时候才想起这位无法无天的狠辣手段。国法王法在这位眼里形同虚设,要不然也不会干出清天白日囚禁良民的事。
大家想到这一点,顿时都是脸上一白不敢吱声了。
杨庆儿终于满意了一点,示意下头的人一个个地说。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不管怎么样他今天一定要闹个明白。
基本上庄子上的人都能佐证出事当天大家都没有落单的时候,杨庆儿拄着下巴慢慢听着,脑子却飞速地转着,没发现有什么破绽,但是到后来他终于察觉自己来这么久了,为什么没看见庄子上的总管事?
“梁管事哪里去了?”
就有人赶紧过来答话,“今早……里头有一个闹肚子,孔大夫在生时曾说过那些人比咱们金贵,不能出差错。梁管事生怕再出什么纰漏,就说要亲自到镇子上请大夫,随行的有一个守卫小哥。去了已经有小半个时辰,算算也应当回来了。”
里头那些被关押的人虽然吃得好穿得暖,可是整日浑浑噩噩,就跟丧了神志一般,和普通人根本不一样。外面的这些仆役可是半点也不羡慕他们,甚至心里有一种看可怜虫的奇怪悲悯,私底下还给他们取了个名字叫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