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记(126)
“我不是在危言耸听。兄长曾经占尽优势是为何故,兄长比我清楚。父皇身体康健,天下大权虽不尽握父皇之手,同样亦不是兄长以为可以掌控的。
“世族虎视眈眈,等的就是兄长犯错,他们可借机兴风作浪,以令天下动荡。扪心自问,兄长对危局,有那力挽狂澜的本事?
“兄长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自知,自以为他们都会站在兄长的身侧,助兄长一臂之力?如他们这般皆因利而图的人,兄长以为的自己可以给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需要的兄长当真明白?
“有了权势在手,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没有?仰人鼻息才是他们最无法容忍的事。”
陈瑾无可奈何地为陈衍好好地理清楚了,世族们究竟都是怎么样的一群人。
他自以为的以利动人,难道就不可能是世族们想借他之手,达到他们更深一层的目的?
当陈衍的存在被他们定义为阻挠他们的人,彼时的陈衍面临的又将是什么样的结局?
陈衍或许以为背水一战可争得一线生机,成王败寇,断不会比现在的局势更差。
然,陈衍不顾父子之情,意图犯上作乱,他却想倚仗父子之情,吃定顺帝会饶他不死,很是讽刺是吧。
偏他倒是忘了,这个天下,就算顺帝不想让他死,总有无数人想让他死。
陈衍自己得罪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想要他死,他心中有数。
“够了。”陈瑾的提醒,让陈衍如芒在背,瞬间清醒过来,他以为的胜算,究竟几何。
陈瑾反而再问:“是不是在兄长的心中,你一己之利欲,比大齐江山更重?若你得不到大齐江山,你宁可毁了这个江山?”
第105章 威胁
这个问题, 才是陈瑾这辈子回来,发觉陈衍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兄长时, 一直想问的问题。
她处处以大齐江山为重,以兄长为重。
在兄长心中, 她不过是一颗棋子, 一颗能为他安定江山的棋子。
好, 她可以接受陈衍心中对她的定义。但她还是想知道,江山对陈衍而言是什么?
是得不到便要毁掉的所有物吗?
陈衍一顿,有些问题他从未想过, 也从未有人问过他。
“兄长觉得大齐天下好吗?”陈瑾看着发愣的陈衍,再一次问。
陈衍依然没有回答, 陈瑾道:“因为大齐,你生来是大齐皇子, 享受旁人一辈子追求的荣华富贵, 奴仆成群。衣来伸手, 饭来张口,还有无数人的拥戴。”
“我拥有的,你也一样拥有。”陈衍听着陈瑾的话,心下有些不舒服,不忘纠正陈瑾。
“对,兄长说得不错,我也一样。我生为皇女, 得封公主,有封邑, 有府邸,有无数人伺候着我, 为我的喜怒而暗自揣测。
“这一切都是大齐给我的,也是父皇给我的。所以,我们同为大齐皇室,父皇的儿女,阿兄是如何看待大齐的?”
陈瑾承认他们都享受了身为大齐的皇家,皇帝儿女所得的特权。
那么,对于生为皇家子女所得来的特权,他们又是如何回报大齐的。
“自然是希望大齐更好。”陈衍还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毕竟这并不算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陈瑾听着,点了点头,“希望大齐好啊。阿兄和江南官场勾结,与世族们勾结,以令江南民不聊生,这就是你所谓的希望大齐更好?”
陈衍恼羞成怒,厉声道:“那不过是权宜之计?”
“哼,权宜之计?你的权宜之计就是,笼络了这些官员为你所用,更让他们的家族为你所用,助你登上太子之位,甚至是天子之位。然后在你登基之后,再一个个收拾他们?让他们把贪来的东西全都吐出来?”陈瑾岂不知陈衍打算,毫不留情地戳破。
“难道不可吗?”陈衍面对陈瑾的质问,依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竟然能问出这样的话?难道你以为大齐立国之根本是在世族?你将他们笼络了,你便可得天下?”陈瑾如何也想不到,她的兄长竟然这般看待这个天下,这个朝廷。
“若没有他们的支持,父皇未必会将皇位传给我。”陈衍只揪住这一点,也算是解释了他诸多行为的原因所在。
陈瑾再一次冷哼,“《尚书》有云,\'民唯邦本,本固邦宁\'。自诩饱读诗书的兄长,竟不知天下之根本为何?却要为了江山而与那欲乱大齐天下之人同流合污,损我百姓?你有什么资格道你希望大齐更好?”
陈衍脸上极是挂不住,厉声喝斥道:“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我为何不能?身为皇室子弟,生来得天独厚,享尽荣华富贵,既知这一切是大齐给的,是父皇给的,纵然损于我利,也当顾大齐之利,这才是身为皇室子弟当为之事。
“而你呢?恰恰相反,为一己之利,不惜损民之利,以令大齐内忧。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陈瑾怒不可遏,连粗话都脱口而出。如何也忍不住了。
“放肆。”陈衍面上无光,却如何也不能接受陈瑾这样的一喝。他是兄长,是陈瑾的兄长,何时轮得到陈瑾这么教训他?
然而陈瑾已然一个耳光甩向他,“放肆的是你。这一巴掌,我是为母亲而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你知道因你之故,母亲昏死过去,如今不知情形吗?”
陈衍如何也想不到,陈瑾竟然敢打他,惊愣地一时回不过神。
直到陈瑾的话响起,也终让他回过了神,怒火冲天的扬手就要还陈瑾一个耳光,不想陈瑾比他更快,又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这一巴,我是为江南无数百姓而打,打的是你权迷心窍,竟然不顾百姓死活,与人同流合污。”
陈衍打人不成,反而再一次挨打,直接懵了,不想陈瑾又一记耳光落下,“这一巴,我是为汾阳姐姐而打。她素来与你无怨无仇,虽不是一母所出,却了是骨肉至亲,你竟然能对她痛下杀手,你丧心病狂。”
话毕,再一次抽了陈衍,“这一巴,我是为父皇而打。这么多年,父皇如何看重你,视你为太子培养,而你却辜负父皇信任,更倚仗父皇对你的疼爱,无视朝纲法度。如今更是生出恶念,意图谋反,你枉为人子!”
陈衍完全被打懵了,脸上阵阵抽痛提醒着他,他挨了打了,打他的人正是陈瑾。
想打陈瑾的人,这一刻如何能再忍得住,反手再次要打向陈瑾,陈瑾却直接捉住他的衣领。
陈衍高了陈瑾半个头,被陈瑾拉住时,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可见陈瑾下了死手。
“阿兄以为,只有你狠吗?”陈衍看着目光透着狠绝的陈瑾,后背一阵渗得慌。
“我顾念骨肉亲情,所以一次又一次给阿兄机会。阿兄若是不懂得珍惜,难道以为,在阿兄动杀心的时候,我就不会动杀心?”陈瑾紧紧地勒住陈衍的脖子,陈衍反手要掐住陈瑾的脖子。
耿昌的动作极快,先一步扣住陈衍的双手,让他动也动弹不得。
陈衍身边自然是有人的,可是那些冲上来的人却被耿昌跃起尽都踢翻在地。
这一番动作,扯得陈衍痛得大叫一声,耿昌朝躺在地上还想起来的人道:“主子们的事,我们当奴婢的最好别插手。安安生生呆着,免得让四皇子更痛苦。”
可不是吗?先前陈衍并未惨叫,他们欲救人不成,反而让陈衍更难受了。一时间都不敢再动了。
前被勒,后被反剪,陈衍难受得更是喘不过气,陈瑾掂起脚在陈衍的耳边道:“兄长既然不怕,且记住现在的感觉,这就是死亡的滋味。兄长记住,若是兄长再敢轻举妄动,不必旁人动手,我会亲手了结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