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意外,打扰我科举兴家!(56)
顾清晏几人相互对望一眼,严泊帆上前客气道:“那个,劳驾兄台移步,让我们进去。”
那举子警惕道:“我天没亮就起床,早饭都没吃就先赶过来了,你们可别想仗着人多插队。”
“就是,来得晚就乖乖排在后面!”其他人异口同声道。
冯绶很是无语:“诸位想看挑战,总得先让被挑战之人入场吧,我们四人若再不进去,京城三大才子怕是要以为江州四子临阵脱逃了。”
“你们是?”众人仔细打量,终于有人认出了严泊帆,恍然高喊道:“严公子,你怎么在这儿?这三位想来就是江州四子中的另外三子了?”
“当真是低调内敛啊,都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捂得这般严实呢。”
错不及防,顾清晏三人便被兴奋的举子围观了,好在三人都不是薄脸皮的黄花大闺女,也不见多紧张,顾清晏还笑呵呵道:“诸位先放我们进去吧,大家早起瞧热闹也不容易,早点进入正题,早些结束,大家也好早点回去,该补觉的补觉,该填饱肚子的去填饱肚子。”
众举子见顾清晏虽穿得臃肿,容貌却俊逸不凡,言谈更是幽默淡然,这第一印象便是极好,闻言纷纷让出一条小道来,让四人鱼贯走了进去。
论道堂六扇大门敞开,会馆的人也是别出心裁,将以前的摆设全都撤掉,又重新布置过,此时俨然一幅两军对垒的景象。
左边只有第一排上首空了四个位子,其他地方已经挤满了人,前两排大概都是江州举子,所以稍微有些优待,还能一人做一个凳子,后面几排一个凳子至少挤了两个人,许多人大半个屁股都悬挂在半空中,甚至还有人坐在别人大腿上。
右边京师三大才子都已经到齐,除了比左边少四个空位外,其它地方也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左右两边已经摆开阵仗,正在进行精神上的较量,见顾清晏四人进来,上千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们,饶是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顾清晏他们踩着时间才到,让北派不少等了一会儿的士子面有不悦,可到底是他们自个主动上门来切磋的,因此便也不好发作。
顾清晏四人也只当没瞧见,按照乡试名次,依次在左边第一排坐下,见顾清晏坐在上首,排在了严泊帆前面,对面同样坐在上首的徐伯唯意外地挑了挑眉。
顾清晏冲他拱了拱手,两人无声打了个招呼。
既然是切磋,裁判总得要有,听严泊帆说,会有翰林院的前辈到场,此时大约也快到了。
江州富饶,会馆也布置得雅致舒适,屋里烧了火墙地龙,边边角角地还放了不少的暖炉,明明外面是三九天,这里面却好似艳阳天。
顾清晏和凌绝顶、冯绶三人进门时就摘掉了皮帽、大麾、护耳、棉手套,这会儿却依旧热得不行,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开始脱衣,连着脱掉两层后,才像其他人一样,只穿着一身薄棉长袍,老实坐下。
顾清晏三人泰然自若,对面的北方士子却一个个嗤笑出声,严泊帆更是抬手捂着脸,恨不得不认识这三个丢脸玩意!
好在此时外面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骚动过后,人群之间让开一条比刚才宽得多的道路,一位身着湖蓝色锦衣,目光狡黠,贵气逼人,年龄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在那年轻公子之后,才是三位不同年龄、不同品级的翰林院官员,其中年龄稍长的一位身着从五品官服,是位正儿八经的翰林学士,另外两位只从官服来看,只知道是六品官员,至于是侍讲、侍读还是史官修撰就不从而知了。
这阵容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地大,别说顾清晏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寒门举子了,就连徐伯唯这丞相之孙也是一脸的震惊!
第四十八章
徐伯唯在那小公子进门的时候,就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本能地想要行礼,但很快反应过来,又坐回原位,佯装平静。
其他人见此,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了几分猜测。
征和帝子嗣不丰,一是因为早些年忙着打仗,没时间造人,二是因为前几个连着生的都是公主,到了三十八、九岁的时候,才有且只有一位皇子。
这少年的年纪和气势都对得上,多半就是那位只有十二岁左右的小太子殿下了。
本以为只是普通文会,没想到竟是太子亲临,就连顾清晏心里多少也有几分惊讶,不过这位小太子殿下明显是来瞧热闹的,只一言不发地坐到正中间最高的位置上,由着翰林院学士开口道:“今日只为切磋,希望诸位平常心待之,切勿因此影响下月会试发挥。”
说完也不耽搁功夫,恭敬地从小太子手上接过一页纸稿,打开念道:“前朝从开元盛世,到中兴之治,再到毅宗皇帝亡国,共历二十三位帝王,享两百八十九年社稷。先贤说‘以史为鉴,可知兴替。’诸君今日便来论一论,前朝到底是因何亡国?”
这题目可真大胆又浅显,想也知道是那位小太子殿下出的。
徐伯唯知道小太子殿下是个爱挑事又不怕事的主,可他们这些还处于仕林底层的士子怕啊。
那翰林院学士刚一念完,在座的士子都神色各异,有的似徐伯唯、严泊帆那般,面色愁苦,有的如冯绶、凌绝顶一样,惊讶好奇,同样也有许多人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顾清晏则是在心里吐槽,现在这江山可是你老爹从毅宗皇帝手里捡过来的,你现在出这么个题目,让人如何回答?还说什么不要影响会试,这要是一不小心答得犯了什么忌讳,怕是连考场都进不了。
真要说起来,征和帝当初但凡早两日入京救驾,毅宗皇帝也不至于自焚,要说征和帝不是故意,怕是连他自个都不信。
若是毅宗皇帝不死,征和帝多半也无法顺势接手江山,只能继续当个领兵的臣子,前朝那艘破船,说不定还能再航行一段时间,这就好比土匪下山抢劫,逼死了地主家的少爷,守门的护卫趁机翻身,然后还要说“谁来总结一下,少爷家的田地是为何丢失的?”
还能为什么!被起了异心的守门护卫给谋划捡漏了去呗。
由此可见,这小太子殿下虽然年幼,却也是个脸厚心黑的主,在原著小说里,征和帝驾崩的时候,他还不满十五岁呢,小小年纪,既要面对内忧,又要抗住外患,这般艰难境地,也没见他慌了阵脚。
这题目实在是不好答,翰林院修撰汪年忍不住替在坐的诸位士子捏一把汗,语气温和地提醒道:“诸位以一炷香为时,想好后便自己站起来,讲出自己观点。”
说完命人在正中间的桌案上,摆了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不粗不细的红色线香,此时刚被点燃,顶端还飘荡着丝丝缕缕的青烟。
众人低头沉思,近千人聚在一起,一时间竟安静得落针可闻,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叹息的声音。
凌绝顶伸长脖子,越过严泊帆,凑到顾清晏面前,道:“原本还以为是写文章,没想到竟是文辩,伯昭师弟,我是个笨嘴拙舌的,不如你口才刁钻,就连镇上那卖酒的泼妇都吵不过你,这回输赢就靠你了。”
顾清晏只当他是夸自己才思敏捷,口齿伶俐,心里却想着,这文辩跟泼妇吵架可不一样,稍有不慎便犯忌,还是要谨慎些才好。
顾清晏一时之间也不敢强出风头,打算先听听别人是如何论述再说。
严泊帆坐在凌绝顶师兄弟之间,见两人视自己为无物,一时气绝,陡然起身,将凌绝顶歪着的头给撞缩了回去,对着坐在上首的太子和翰林院官员躬身行礼,又对着周围士子拱了拱手,才道:“孟子云,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