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相思(128)
但心中挂念着宋宅的事,心不在焉的煎药,险些将药熬干了。幸好是呼延霂的几声低咳声,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宋锦安匆忙将火灭了,又将药罐放凉后清洗,再次放入另一包药。
“你……”
床榻上,呼延霂艰难开口,“为何还要救我?”
宋锦安头也不抬,缓缓将木柴点燃,漫不经心道:“自是为了让你将朔北埋伏在此的眼线揪出来。”
呼延霂双手撑着艰难坐起身,脸色仍旧惨白的毫无血色。他偏头看向正在煎药的宋锦安,“我能有今日,宋姑娘功不可没。”
“九皇子谬赞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她仅仅是将剧毒给了陈安宁,而陈安宁足足给他用了有半包剧毒。
呼延霂脸都黑了,虚拳半握咳了几声,有气无力道:“我这身子,只怕没几日好活了,左右是个死,你休想让我为你找出埋伏在此的眼线。”
“倘若九皇子能将那些眼线都找出来,我可放九皇子回朔北。”宋锦安道。
此话一出呼延霂满眼的不可置信,激动问:“此言当真?”
当初虽是从朔北逃到了大祁,但如今这等局势,倒不如回朔北。至少他在朔北还有些眼线,尚且能保他性命无忧!
“当真。”宋锦安说的无波无澜。
呼延霂只觉浑身上下的毒似是都解了大半,隐隐作痛的腹部好似也没那么疼了,一心只想早日揪出那些眼线,早日回到朔北。
“你尽早为我解毒,我定然将那些眼线统统找出来。”
宋锦安没接话,只是盯着泥炉和药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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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午时,一道圣旨送达宋宅。彼时宅中近半家丁都出去找潘姨娘和宋楷了,宋杭与其贴身丫鬟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而随着圣旨一同而来的还有从衙门派来的近二十个衙役,以及刑部和户部各派来的两位侍郎。
前来宣旨的公公将圣旨展开,如同掐着嗓子般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尚书宋源收受贿赂,即刻查封宋宅。命户部侍郎清点真金白银、珍奇异宝。宋宅上下押入大牢,交由刑部审理,无罪者三日后释放,宋源由三司会审。钦此!”
手中圣旨合上,正要给跪在面前的几人,公公却突然问:“宋宅就剩这么几人了?”
宋锦安低着头,双手举起,“回公公,宋宅如今只剩这么些人,其他人都已连夜跑了。”
闻言公公也只好将圣旨给她。
随着圣旨到手,众人也纷纷站起身,却也不得不先跟着衙役们离开。宋锦安乃是宋源之女,自是也需得跟去。
徐尘散从她手中拿过圣旨,不住的叮嘱:“锦安妹妹不必怕,今夜我便和霍大哥还有霍二一同想法子,早日将锦安妹妹救出来。”
前来宣旨的公公睨他一眼,“徐三公子切不可乱来,免得弄巧成拙。”
宋锦安也跟着劝他:“三天而已,无需出手救我。”
她自幼在霍宅长大,此事自然查不到她身上。只需等刑部审理后,便会将她放出来,倒也不打紧。
只是思及呼延霂,宋锦安终是放心不下。
她朝着徐尘散走近两步,小声道:“有劳徐三哥给宫中的江太医传句话,就说让她前去找霍二哥,请霍二哥带着她前去救一个人。”
“都这个时候了,锦安妹妹就别想着救人了!”徐尘散急切道。
都自顾不暇了,还想着救人呢!
“那人身份非同一般,非救不可。”
见宋锦安眉眼严肃,徐尘散也只好答应下来,却又问:“是要救何人?锦安妹妹与我说清楚,免得霍二也不知要救谁。”
“他知道。”宋锦安十分笃定。
昨夜才刚带霍无妄去见过呼延霂,他定然能猜到要救的人就是呼延霂!
一番叮嘱,徐尘散糊里糊涂的应下,眼睁睁的看着宋锦安被带走。
门前百姓聚集,一个个看热闹似的往宋宅院内看。
足足一个时辰,才将宋宅所有金银财宝清点清楚,宅门上也被贴了封条。
等霍无妄和霍无忧折返回来时,只见宅门紧闭。
徐尘散忍不住抱怨,“霍大哥入宫上奏,直至此时才回来,倒也不奇怪。霍二怎的也这么晚才回来?你又无需入宫,该早些来才是!你可知锦安妹妹被衙门里的人带走了?”
可霍无妄听闻此言却分外淡然,倒像是并不在乎。
徐尘散越想越气,转身就要走,却听霍无妄突然开口:“牢里都已打点过了,安儿在牢里不会吃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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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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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大牢里昏暗无光,宋宅上下都被关在其中,但纵然是暗色下难以看清,却也若隐若现的看到其中一间牢房与众不同。
那间牢房里虽没有床榻,但木板上铺的盖的皆是上好的衾被。
上上下下打扫的出奇的干净,就连把守在此的衙役也频频看去。
但相较之下的隔壁牢房可就天差地别了。
宋源手脚皆被铁链锁着,发丝凌乱,全然没了在宋宅时的嚣张。牢房里的腥臭味好似也沾染在他身上,就连他自己闻到也忍不住嫌恶地皱起眉。
可反观住在其隔壁的宋锦安却格外的舒坦,甚至还悠哉悠哉的吃着蜜饯。
不像是来坐牢的,更像是来享福的。
宋源盘腿坐在铺了一层干草的木板上,双手搭在双膝上,半眯着眼睛死盯着宋锦安,“你出生之前,为父便请人为你算过一卦。”
此事宋锦安早就有所耳闻,淡漠眸光淡淡扫去,冷冷接上他的话:“那位半仙曾说,如若是个儿子,日后定能为宋家光宗耀祖,闯出一番天地。但如若是个女儿,日后便会克父克母克兄弟姐妹,搅得宋宅不得安宁。”
说完宋锦安不由得笑了声。
“父亲可是要说这半仙算的果真灵验?”
“难道这还不算灵验?”宋源反问。
将最后一块蜜饯送进嘴里,宋锦安拿出锦帕擦了擦手指,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口。她整了整身上锦袄衣裙,缓缓站起身朝宋源所在的牢房走去。
小窗外的暖阳照进来,正好映照在宋源身上。
但那张脸却仍旧隐在阴影下,只有胡子被暖阳照着,一动不动。
宋锦安嘴角弯了弯,“父亲可曾想过,如若当年不曾纳潘姨娘为妾,宋宅会如何?”
闻言宋源顿时眉头一簇,胡子也跟着动了下。
“如若潘姨娘不曾入府,母亲定然还活着。日后父亲凭借着能力坐上户部尚书之位,母亲届时也能回娘家,与陆家和好。父亲膝下二女,府中开支不大,倒也无需太多银子,一家四口和气度日。”
宋锦安不疾不徐的说着,宋源也出乎意料的静了下来,亦是随着她的话陷入沉思。
可如今纵然后悔,也为时晚矣。
宋源双眸缓缓闭上,泛乌的唇轻启,“这世间没有后悔药,我也绝不可能从头再来了。”
搭在双膝上的手逐渐攥成了拳,唇角也跟着弯了弯。
“不过,一切尚未成定局,你又怎知这次我不能逃过一劫呢?如若此番能活下来,他日我定能东山再起!”
宋锦安漫不经心道:“父亲以为大祁有人敢出手救下一个收受贿赂的官员?何人敢?”
她眼睁睁的看着宋源搭在双膝上的手越攥越紧,手背上的青筋也愈来愈明显。
可她却还嫌不够,又笑道:“父亲一早就被押着来了衙门,倒是不知圣旨送去了宋宅。不过女儿有幸将那圣旨记了下来,上面所写,宋宅上下交由刑部审理,如若无罪,三日后释放。”
“但父亲将由三司会审!”
“三司会审?”宋源蹭的坐直了身子,双目圆睁的瞪着宋锦安。
三司会审多是用在罪大恶极和戍边将军身上,历来都不曾用在受贿的官员身上。
如若是真的,他可是头一个仅仅因受贿而被三司会审的官员!